也很驚訝,一邊擰著孩子的臉,一邊笑罵道:“先前也沒有聽你叫過,這是怎麼了?沒良心的小東西,你娘成天揹著你,你不叫娘,卻先叫他!”孩子經她這一折騰頓時哇哇哭叫起來。李昶忙抱著孩子躲開,胡亂親他的臉蛋,笑道:“不準打我兒子,不準打我兒子!”孩子被他臉上的胡茬子刺痛了,哭得更加厲害。
看著他們兩個笑鬧,顧澄覺得自己在這間小木屋裡面呆得著實尷尬。前半夜駱馬湖畔的那場惡鬥,遙遠得有如一場噩夢。他端在手裡的肉湯已有些涼了,便嚐了一口。又辛又鹹的湯嗆得他差點吐出來。想來精衛盟盟主的針線雖說已經做得不錯了,可這廚藝還真是沒什麼長進。李昶每日裡要吃這樣的食物,顧澄不由得就有些同情起他來。顧澄將勺子放回鍋裡,鍋上熱氣滾滾迷糊了他的眼睛。驟然間,他與李昶初會那天晚上就出現在眼前。
“真舒服呀!”顧澄一邊繫帶子一邊跟著李昶從澡室裡跑出來,笑道,“到底是李家公子,果然是會享受。”他此刻臉上發燒,肯定是紅透了,卻見李昶膚色依舊白皙,不由奇道:“我今日流了這麼多血,你一點傷都沒受,怎麼還是一張死人臉呢?你身上到底有沒有血呀?
正說笑著,有一名侍婢託了兩隻水晶杯子送到他們面前。杯上凝著一滴滴的水珠,杯內酒液澄清,色作琥珀。淡如芸草的芳香輕漾出來,令人未飲先有了三分醉意。顧澄終於見著了酒,哪裡還忍得住,一把搶過來倒進口,直冰到腹裡去,卻只圖了清涼,那酒味如何半點也沒品出來。李昶自沒這他這麼急,兩隻指頭拎著杯子微微搖晃,方才呷了一口。
侍婢見他的樣子不禁以袖掩嘴,顧澄有些不好意思,便道:“好酒呀,多謝姐姐了!”侍婢白了他一眼,嗔笑道:“才不是奴家送你的!是我家鳳凰姐姐讓奴家奉上李大公子的。”“鳳凰姐姐?”顧澄問了一句。“是呀!”侍婢向著外頭指了一下。
這時有清風拂來,吹散了澡堂中彌散出來的水汽,顧澄眼前一亮。走道盡頭是一道翠竹欄杆,與橫廊相通。欄上紗碧似煙,彎月如鉤。殘月斜斜挽在紗簾之上,似乎沒有了這溫存的一挽,碧紗便會隨風散去。簾下一個長髮黑衣的女子背向他們扶杆而立,衣與發都似水霧一般在風中浮游。她的肩頭極瘦,讓人忍不住就生出握於手心的想法。五隻扶在杆上的手指瑩白似玉,略略翹起的指甲透亮如水。她微微側了身,露出一抹淺淺面頰,恰似此時簾上的那彎瓊鉤。
那侍婢走到她身邊,嘰嘰咕咕地說了幾句,不時發出幾聲輕笑。她卻只是靜靜地聽著,便轉身走去。她這一動,長髮飛旋如攪起一圈漩渦,便露出了半邊側臉。而一動之後就走進了橫廊。這一刻顧澄明白了什麼叫驚鴻一瞥。除了這個詞,他再也無法述說方才所見。
顧澄張口結舌地轉過臉去看李昶,發現李昶面上透紅,目中晶亮。顧澄不免覺得好笑,推了他一把道:“你臉紅得好厲害!”
李昶回了神,摸了摸面頰,喃喃地說:“洗澡水太熱了。”顧澄“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天夜裡百雀閣被李昶包了下來。李昶其實並非歡場常客,這般作態,或者有攏絡顧澄的用意。顧澄當年少不更事,也未嘗沒有被這一番盛情感動。
是夜,紅燭倚臺,蘭燈懸空。霞漿勝火,美女如雲。每個女子都有一個好聽的鳥兒的名字,都會清歌一囀,妙舞百般。
顧澄那時並不知曉百雀閣是精衛盟的秘舵,精衛盟在這裡下了大本錢,蒐羅來四下的美女,是為探聽訊息之用。只是盡情痛飲,懷紅擁翠不亦樂乎。那樣沒心沒肺的歡樂,現在只怕是再也找不回來了。可當時李昶定然已有了懷疑,所以整晚上都喝得不多。顧澄有時透過珠翠錦繡,醉眼矇矓地看到李昶的眼睛。他的眼睛好似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