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從剛開始的被排斥,到後來的被遺忘,索性到現在的,就像從來不存在過一般。大皇子這個稱謂,有多少人還記得要安放在自己頭上?若是史書留到後朝,自己就算是個皇子,也什麼都留不下,甚至連名字,都留不下……
第十三章 暗殺?
萬物盛極而衰,當空的朗月逐漸下沉,一年一度的中秋也悄然溜走了:時下過了午夜,權當是第二天了。
被一幫子小鬼頭鬧騰地頭腦發昏的盡歡帝原來本著就靠著欄杆休憩一小會兒,便去斜陽殿任務般繼續獨守空房的初衷,卻是低估了這次自討苦吃帶給身心的後遺症,趴在欄杆上許久許久無力站起身來。
真是,太累了,早知如此還不如聽了祿全的話召人來唱戲了,雖然那些虛偽膩人的神話讓自己厭惡不已,但至少能吊住小孩子的胃口讓他們不要來黏著自己。
還有,一想到還要去那個滿溢著讓自己惱火的菀妃氣息的寢殿,心中更是提不起半點勁來,平生最恨的就是欺騙自己的人,這次居然和著那個女人做了這麼久的戲。
所以,還是這裡最好了,四下無人,僅有與世無爭的林木和富貴無用的山石,打發走所有呼前擁後的宮人,便沒有人對自己做真真假假的表情了,也沒有必要作出權傾天下之人應有的陰謀算計,即使是上位者有時也不得不作出妥協和曲意逢迎……
輕輕撥出一口氣,盡歡帝鬆了鬆身子而後找了個更妥帖的姿勢,完全把自己依靠在欄杆上,慢慢闔上了鳳目,那麼,暫且在這裡再待一會兒吧,引人懷疑也好不負責任也罷,身上綁縛的王者責任,是時候,稍微鬆懈一下了吧。
於是,說服了自己後,秋風瑟瑟裡,仗著身體素質好的盡歡帝放鬆了心神,伴著耳畔若隱若現的唧唧蟲聲,慢慢卸下了醒著時犀利的防備;而斜陽殿燈火漸滅的寢殿旁,祿公公輾轉徘徊了許久,終於放棄了沒有盡頭的等待,帶著威脅的神色斜睨著眼吩咐了敬事房的人錄下盡歡帝臨幸斜陽殿,而後便離開了。
因為對盡歡帝性子有些瞭解的宮殿監正侍們不會大著膽子來尋他,懇請他回殿休息,而現下在沒有打擾的情況下進入淺睡狀態的盡歡帝,又一路無阻地朝著深睡眠狀態進發。基於這兩點,如無意外,明天太醫會開出治療傷寒的方子,讓不按常理出牌的盡歡帝好好清減一下接下來幾日的飲食。
意外就在這裡:大皇子從假山林中探出身來,心中有些困惑,這人一向把必要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但是現在他睡在這裡是早就決定了的,還是一時心血來潮,或是一個不小心就睡過去了?
不管怎樣,他對自己的身體也太有信心了吧?現下仲秋時節,帶著寒露的夜晚雖不及冬日的肅殺,但是讓一個不蓋被子就在四面透風的亭子裡睡過去的人染上傷寒可是綽綽有餘了,這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哼,管他怎麼想的,若是這樣病倒了也好,讓這個飯飽思淫|欲的傢伙好好躺上幾天!
躺上幾天消停一下……
還是,把他不動聲色地弄醒讓他好好再次考量一下天氣,然後回去?
大皇子糾結了片刻,瞥了一眼睡夢中都緊鎖眉頭的盡歡帝,而後俯下身拾起一顆小石塊,瞄準了盡歡帝安然垂立的平頭靴,手腕一抖。見那石塊帶著雷霆萬鈞之勢在空中劃過一道灰黑的弧線,卻是在離靴子不到一寸距離時陡然收勢,而後不輕不重地打落在那黑色的緞面上。
盡歡帝正處於淺眠和深睡的邊緣,經此一擾陡然睜開眼來,一個念頭以最快的速度閃過尚在復甦中的大腦:這刺客中秋都不休息地來暗殺麼?
念及此,緊鎖的眉心又攏起了幾分,剛剛突然受襲的左腳微微動了動,那顆小石塊便輕輕滾落一邊,而後帶著石塊專有的沉默和無辜緊緊貼在亭子一邊赤紅的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