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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她綰著發,髮髻松而慵懶,姿態寧祥地坐在矮腳圓凳子上。

淡金餘輝穿透那扇玻璃,彷彿能捕捉到無數的光束投射在她的頭頂、身上,她整個人浸潤在其間,輕垂臉容,專注著手邊的工作,靈活且嫻熟的秀指把絲線密密繡在布面上,像是她此時的舉止有多慎重,不允許有半絲輕慢。

她來回又繡了幾針後,略頓,感應到什麼似地揚起鵝蛋臉,迷惑的神情在看到玻璃門外的他時微微凝收。

他……回來了……

高大身軀穿著橄欖色的亞麻寬衫和長褲,那成套的衣褲還是她之前為他量身裁製的,他很適合這種休閒打扮,後來她又選用純白、米白和淡咖啡色的亞麻布料,為他多做了好幾套風格類似、款式不同的衣褲。

譚星亞沒能瞧見自己臉部表情在短短几秒間的變化,原就清雅的五官如迎著春風般,變得更加柔軟,每個線條都柔,浸了水似的,她眼底星湛,湛得嘴角都已揉出笑花。

他回來了呀!

把擱在膝上的繡框和裝著絲線、亮片及珠珠等小物的籃子挪開,拉掉系在左腕的針包,她回頭跟裡邊的人交代了聲,然後推開玻璃門走出。

少了店內舒爽的空調,熱氣撲面,她忍不住顫了顫,感覺每個毛孔正收縮又舒張、舒張又收縮著。

她胸口也是,急速的律動讓呼吸變得不太容易。

到底是溫度改變教她胸腔騷動,抑或是他的出現……抿著笑,她走過人行道,盈盈停在男人那隻跨放下來的大腳邊。

他腳底下踩著白色勃肯鞋,同樣品牌和款式的鞋她也有一雙,只不過比他的秀氣好幾倍,尺寸小好多。

“不是後天的班機嗎?怎麼提前回來了?”她嗓音徐徐,眸光從一出店門就沒離開過那張峻臉。

男人的臉很難用“帥”、“不帥”、“好看”、“不好看”這類的話來簡單形容,因為有二分之一的拉丁血統,他的五官輪廓較亞洲人深邃許多,深凹的眼睛是相當漂亮的,但過於密長的睫毛像刻意要掩蓋那兩丸棕黑色眼珠般,總習慣淡斂著,不讓誰瞧出底蘊。

他的兩道濃眉低低壓抑,眉間有細碎紋路,微捺的雙頰突顯出直挺鼻樑和剛硬的下顎線條。那張臉龐有著某種無形的陰影,看不見、分辨不出,卻透出冷冷的孤漠氣味,是隻有有心人才能明白的神態。

幸而,略厚的唇瓣稍稍緩和過分冷峻的臉,此時他嚅著唇像是要答話,喉結動了動,三秒鐘後才悶悶地蹦出一句話——

“……有空位就先上機了。”

譚星亞有些啼笑皆非。

這男人究竟有多寡言、多懶得動嘴皮子說話,她心裡再清楚不過啊!

忍不住伸手撥撥他鬢角的軟絲,他有一頭和眼珠顏色相似的深棕發,略長,蓋住了後頸,髮質相當好,有著自然鬈,如果沒抹髮油整個往後梳的話,它們總是東翹西翹,要不就是出現波浪型態,略顯無辜地蕩在他寬額上。

而此刻,他一路被風亂吹的髮型不只很“無辜”,還誤打誤撞,亂得頗性格。

他沒動,目光沉靜,當她指尖輕觸到他頰邊時,似乎有粗嗄的呼息混在低音鼓譟的摩托車引擎聲中。

譚星亞沒再多問,雙腮有點兒染紅了,她收回手,平心靜氣地說:“你等我一下,我進去跟小菱說一聲。”

她口中的“小菱”全名叫作“袁靜菱”,是她的女性好友兼合夥人,而她則算是“COOL ME”的二老闆。

這一方,男人濃眉似有若無地挑動,仍舊凝視著她,沒說話。

譚星亞淡笑,眨了眨眼睫,彷彿不需言語就能洞悉他的一切思緒,曉得他的疑惑。

軟軟嘆氣,一副挺苦惱的模樣,她啟唇又說:“手邊的工作不趕的,我今天想早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