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姨娘看慣了兒子變來變去的臉色,並不覺得如何可怕。況且平常問他一些幼年小事他亦記得清清楚楚,是以確信這就是自己的兒子。這回請來馬道婆是為著把兒子弄丟的一魂一魄給叫回來,治好他的瘋病,偏馬道婆硬說兒子中了邪,得驅邪。
“環兒,馬道婆在給你治病,別怕啊。來,先吃塊糕墊墊肚子,一會兒弄好了咱就可以吃飯了。”趙姨娘將一碟糕點挪到兒子近前,誘哄道。
賈環森冷的表情略微回暖,捻起一塊栗子糕送進嘴裡,可眼睛依然盯著馬道婆不放。
“好了,你開始吧。”趙姨娘衝馬道婆招手。
“哎,”馬道婆硬著頭皮答應,一邊揮舞桃木劍一邊唸唸有詞,卻無論如何也不敢靠近賈環三尺,反倒越退越遠。她招搖撞騙這麼多年,三教九流什麼樣人沒見過,只一個照面就知道,賈環此人極其危險,因為他的眼裡沒有一絲半點兒生氣,唯有血腥和暴戾,就像從陰曹地府爬上來的惡鬼一般。
賈環慢條斯理的吃糕,眼睛微微眯起仿似十分愜意,但緊繃的脊背卻沒有片刻放鬆。
馬道婆被他陰測測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胡亂舞弄一通,點燃一張符紙,口裡含著白酒朝屋頂噴上一口‘三昧真火’,迫不及待道,“成了。”
“這就成了?”趙姨娘有些不信。這法事做得也太簡單了。
“這裡有些符紙,每日燒一卦給他喝下,七七四十九日後自然大安。”馬道婆丟下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飛奔出門。
“環兒,現在就喝一卦?”趙姨娘低頭詢問兒子。
“快點燒,我餓了。”賈環嚥下栗子糕後催促。
“小吉祥,拿火摺子並一個碗來!”趙姨娘立馬朝門外大喊,末了抱怨道,“這些符紙花了我二十兩銀子呢!你的吃食也都是我瞞著老爺偷偷叫廚娘置辦的,兩月下來資費不小。你以後可得出息點,給姨娘掙座金山回來。”
“嗯,讓你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賈環慎重許諾。
趙姨娘笑得花枝亂顫,揉捏兒子終於長了些肉的臉頰,心肝寶貝一氣兒亂叫。
小吉祥很快拿著東西進來。趙姨娘親手燒了一張符紙,將符水和一和遞給兒子,誘哄道,“別怕,這可是神水,喝了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旁人想喝還喝不著呢!”
在末世喝慣了黑黃髮臭還帶毒的髒水,這碗符水在賈環看來委實算不得什麼。他端碗,咕咚咕咚一口氣灌下,抹嘴道,“這回可以吃飯了吧?”
“鵲兒,小吉祥,下去擺飯!”趙姨娘頭也沒回的吩咐兩個小丫頭,一雙眼睛熱切地盯著兒子,問道,“感覺如何?”
鵲兒和小吉祥也不急著離開,齊刷刷朝主子看去。
賈環嘴角抽抽,裝模作樣的閉眼感受片刻,點頭道,“感覺腦子明白許多,身上都輕了。”
“那就好那就好!謝天謝地,可算沒白費功夫!”趙姨娘雙手合十,喜不自勝。
上房,打發走過來哭訴的丫頭婆子,周瑞家的低聲問道,“太太,這回能收拾那賤種了吧?”
王夫人搖頭,“教訓幾個嘴碎的丫頭婆子罷了,算不得什麼大事。再等等,現如今他脾氣如此兇戾,早晚會闖下大禍。有些事可一不可再,等他無故打死了人,也好叫老爺老太太看看賈家出了何等樣一隻惡鬼。他越來越瘋,沒準哪天狂性大發把寶玉害了去,萬不能再容他了。”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聽說趙姨娘現拘著他不準出門,也許日後收斂了也不一定。”
“他不出門你就沒辦法了嗎?只管找幾個行將就木亦或不要命的去招他就是。”王夫人用杯蓋慢悠悠撇著浮茶末子。
“不愧是太太,吃的鹽比我吃的米還多。我這就下去安排。”周瑞家的顛顛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