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漸漸地憋悶起來,窒息的恐懼與痛苦開始侵襲我的神經和肉體,本能的求生欲促使我伸開四肢試著划水,然而只劃了幾下便因胸中失去了空氣而感到力不從心。於是手腳愈發虛軟,意識開始模糊,耳內聽不見任何的聲音,心與肺膨脹得幾欲炸裂。我想我要離去了……大盜……莫要生氣……註定我這黴運纏身之人一生中唯一的幸運只能是遇見你,想如你所願般地好好活著只怕是不能夠了……如今這最後一件倒黴事將帶走我的靈魂,我可以去見你了……從今後不會再痛苦……
我再也撐不住地張開了嘴,一串水泡由口中冒出,冰涼的潭水擠入喉中,似欲將我生生撕裂。我想咳嗽,想呼吸,想扒開胸膛,難以言喻的痛苦幾乎讓我在斷氣之前便先行崩潰。……好吧……開始倒數……死前還是回到真我本色,徹徹底底地調侃自己一回……十……九……八……唔……
……有人迎面抱住了我,帶著我飛快地遊動。是誰?大盜……是你麼?你來接我了?……好啊,好……窮碧落,入黃泉,你甩不脫我的……不,這不大像是幻覺……我還沒有死,我的身體仍然痛苦至極,這並非是大盜的魂魄前來接引我的魂魄,這是實實在在的人,實實在在的抱著我在遊動!
沒用了,沒用,我好難受,我忍不住要吸氣了……我再度張開嘴,一大股潭水再次灌入喉中,然而緊緊伴隨而來的還有兩片唇,嚴嚴地密密地覆在了我的唇上,唇縫輕啟,度出一縷空氣緩緩送入我的口中。
誰……是誰……季燕然?不……不會是他,這個人的上身穿了衣服,且尚能感受到他衣內的體溫,可見是才下水沒有多長的時間……會是誰呢……
憑藉這個人度給我的一點點空氣,我的神智有所恢復,重新閉住氣,任由他將我箍在懷內箭一般地向前方游去。
四周一片漆黑,以致於我根本看不到他的臉和身體,只能靠感受他全身的律動去猜測他每一個划水的動作。向前飛快地遊了幾下後,他的身體一沉,在水中懸浮著略作停頓,隨即再度前行,速度卻放慢了一些,聽不到他另一隻胳膊的划水聲,只能感受到腳下在不停地撥動。我想他方才的那一停頓是用另一隻胳膊又箍住了一個人,而那個人定是季燕然無疑,只不知……他有沒有也嘴對嘴地給那條笨狗度氣?……(∨_∨)……
這個人一左一右地箍著我和季燕然在水中飛快地遊動,可以肯定的是,此人若非極其精通水性,便是身懷武藝,雖然頂上仍不斷有石塊落下,但都能被他靈活地閃避開去。
遊了一段距離後,水流變得湍急起來,水溫亦下降了不少,果然是條暗河。我腔中空氣又用得盡了,兼之水溫驟冷,水壓驟強,一個扛不住,意識便模糊起來,昏厥之前隱約只記得他的雙唇又輕輕地貼上了我的唇,溫暖溼潤的空氣吹入肺腑,令我在一種否極泰來的輕鬆中看到了活著的希望。於是我伸出雙臂輕輕抱住他的腰身,心內百感交集地喚了聲“大盜……”,便沉沉地失去了知覺。
當我醒過來時,並沒能像以往那般歡喜地發現自己躺在了嶽府的床上,那些麻煩的討厭的過程這一次沒有幸運地免去——我從鵝卵石灘上搖搖晃晃著爬起身來,身上是破爛不堪、露著一腿一臂的溼透了的中衣,頭頂是幾粒殘星,旁邊一條三四米寬的河在急速奔流,而身後。遠遠地便是那讓我九死一生的山谷,此刻仍在一波接一波地傳來撼天裂地般的震顫,巨響聲在這空曠的夜裡聽來格外令人膽寒。
一陣夜風襲來,我不由自主地連打了幾個哆嗦,這時才發現自己的身上其實並未凍僵,體內反而還有一股熱乎乎的暖流在湧動。我想起了那個救我的人,是他,定是他運功將熱氣輸入了我的體內,這一招大盜亦曾用過,在野外為我取暖,還有田幽宇,他也曾用來為我活絡凍僵了的氣血。
他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