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二十 毒甘草】
失明·甘草
疼痛間胃中一陣翻湧,忍不住想要像姨母那般嘔出來,想想若一會兒死了便要躺在自己的嘔吐物中,實在噁心,於是拼命咬緊牙關死活也不肯吐出來。這天翻地覆的疼簡直令我想一頭撞死了之,可卻又十分的不甘心,突然發覺我還有許多的事沒有做,有許多的事還想做,有許多許多的事我不想就此放手。我糾結得太久了,太累了,太痛苦了,我不停地在同自己交戰,用過去和未來折磨現在的自己,何必呢?何必呢?——嶽靈歌!你回來,我把這身體還給你,放我個自由吧,給我個解脫!
意識漸漸模糊,朦朧中聽見腳步聲飛快地衝過來,一雙大手將我從地上抱起,急切地在我的耳畔喚著“靈歌!靈歌!”勉強睜大了眼睛,見嶽清音滿面的焦慮和暴怒,一手捏在我的脈門上,眉頭皺得緊緊。
從他的表情中我看出來,這毒似乎連他一時也不能明確究竟是何物,他的臉色愈來愈陰鶩,抱著我的那條胳膊收得用力,幾乎箍得我喘不上氣來。我努力抬了抬手,指向床上一動不動的姨母,嶽清音大步跨過去,低頭看了眼姨母身下的那灘穢物,忽而大喝著道:“取麻油來!”立刻有人應著去了,而我卻再也堅持不住,眼前一黑萬念俱空。
恍恍惚惚中身體一陣輕飄飄地舒暢,原來死亡並不痛苦,痛苦的是從今後連“痛苦”的感覺都不會再有。黑暗中有人叫我的名字,語聲溫柔遙遠,我看不見,只好輕聲地開口相問:“是你麼?……大盜?你來接我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讓我看看你好麼?我有多久沒有看到你的笑了呢……”
我拼命地睜大眼睛,可眼前始終是一片漆黑,黑得令人窒息,令人幾欲抓狂。我憋悶難當,難以自制地扯著胸前的衣襟想要大口喘息,想要剖開胸膛釋放自己近乎被擠碾碎的心臟。一雙大手在黑暗中握住了我的手,灼熱的暖意透過手心傳遞遍我的全身,令我狂躁的情緒稍稍安定了下來。大手輕輕地替我整理好被扯開的前襟,溫柔地撫著我的額頭和鬢角,我漸漸地平復,漸漸地再度失去了意識。
我看不見了。
我被嶽清音救了過來,可是醒來時迎接我的只有一片漆黑。我聽見身旁有好幾個聲音,床邊最近的一個聲音低吼著,道:“嶽老大!丫頭的眼睛究竟要怎樣才能治好?!需要什麼藥?!需要什麼藥?!你說!哪怕是要閻王老子的眼珠子來換,田某也會弄了來!”
嶽清音冷冷的聲音在稍遠一點的地方響起:“嶽某正在找尋方法,田公子你最好安靜些,莫要驚擾到靈歌。”
我無力地彎了彎唇角,緊接著手便被狠狠握住,田幽宇的聲音響在耳邊,低聲地道:“丫頭!說話!丫頭!”
我虛軟地笑笑,輕聲地道:“田公子,靈歌還好,不必擔心。”
田幽宇粗糙的大手一把捏住了我的臉蛋子,狠狠地揪了揪,咬著牙道:“你個臭丫頭!只兩日未見便給我出些亂七八糟的事!真是欠揍!”
我只好笑而不語,聽得嶽清音冷冷道:“家妹有病在身,田公子自重!嶽某要為家妹診治,請田公子暫行移駕。”
田幽宇鼻腔內哼了一聲,用力攥了攥我的手後方才放開,衣袂聲響起,床邊已是換了人,微涼的指尖撫上我的眼皮,輕輕地將上下眼瞼撥開,如此一來我便更真實地體驗到了自己的眼睛大張著卻什麼也看不見的驚懼感。我的身體驟然一僵,死死地咬住了下唇,若不是被這微涼的手及時按住了肩頭,我幾乎要控制不住地起身衝下床去讓自己到房外乞求光明。
“靈歌,”嶽清音聲音低冷中帶著幾許嚴厲,在我耳邊令道,“失明只是暫時的,為兄定可醫好你的眼睛,不許慌,不許怕,聽到了?”
我點頭,抓住他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