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雁暉熄滅了燈,吃了褪黑素,趴在床上,還是被沉重的苦難折磨到失眠,不自覺用手去摳身旁的牆。
他的床和白牆接壤,而白牆就是分隔開兩個房間的屏障。
他摳了沒多久,就聽朱萸的聲音透過牆傳來:「還沒睡?」
「癢。」他只說了一個字,但是帶足了示弱的委屈。
隨後又說:「我忍不住想抓背。」
牆那一頭傳來動靜。
她和午夜的風一起溜進他的房間,並著她沐浴後的梔子香,飄落在他床頭,在他身旁坐定生根。
他想去開床頭燈,但雙手卻被她精準地握住,聲音清冷,手心卻熱:「別撓,快睡。」
心無雜念地握著她的手,情|欲|退潮,情愫上湧,此消彼長。
待情愫上漲到他承受不了的水位時,他才張口輕輕說話,將些許情愫放閘。
所以它們都幻化成他唇邊的溫柔呢喃:「你從來沒告訴過我,你在海洋館工作。」
他幽幽說:「你什麼都沒告訴過我,卻告訴喬慧琦。」
「可你又沒有問過我。」朱萸覺得他是在無理取鬧了,「她問我,我告訴她;你問我,我也會告訴你的。」
她這才反應過來:「你下午生氣,是在吃她的醋?」
「我沒有,才沒有,」他矢口否認,「我就是嫌她好吵,一路講話都不停。」
朱萸啼笑皆非,撓撓他手心:「噢,沒有就沒有,別激動,小心扯到傷口。你有什麼想問的,我都告訴你。」
「你什麼時候要走?」
「嗯?」
「你什麼時候要離開安克雷奇?」他其實只想問她這個,「你和喬慧琦說,你馬上要離開安克雷奇。」
朱萸總算明白他下飛機時的一反常態:「你下午因為這個……生我的氣?」
他默然了。
那默然在她看來,就是預設。
她本來只是故意說給他聽的,想試探試探他,看看他會不會挽留自己。
沒想到弄巧成拙,反倒讓他犯傻了。
但是他這麼鬧小脾氣,反而讓她確定了他對她的心意。
於是她暗暗開心,翻開他手心,指骨嵌入他的指縫,和他十指嚴絲合縫地相扣,手掌與手掌間的生命線交纏:「你真是好傻的一個人,郭雁暉。」
他依舊沉默,心裡卻也覺得他自己很傻很丟人,白鬧這一通,吃醋居然還吃到一個女人頭上。
良久靜默無言。
她以為他已入睡,正欲抽手離開,卻被他又拉住:「我下午對駱子軒說謊了。」
「嗯?」
「我說我是你男朋友,叫他別再來欺負你,否則我一定給他好看。」
她的手在他手中微微一動,卻被他更熱切地握緊:「我心裡的問題,還剩最後一個。如果我想弄假成真,你同意麼,朱萸?」
他小指的尾戒硌在他們手中央,有種冰冷的疼。
他想取下這枚戒指,結束他的苦修了。不管她是不是他命定的債主,他已經認定她了。
就算靈隱寺的高僧,以後告訴他,他錯認了人,他也絕不認帳了。
他只認定她了。
他忐忑不已地屏息以待許久,卻聽她噗嗤一笑:「傻子,明早我再告訴你答案。快睡,不早了。」
第27章 昔時月(1)【1935,廣州】 【民……
「傻子,明早我再告訴你答案。快睡,不早了。」
郭阡趴伏在床榻上說著話,雙手被繩索捆綁著。
他勉強梗起脖子來,才看清朱魚的面容。
口裡的小傻子正托腮鼓嘴坐在桌案前,照他的字細細摹寫周邦彥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