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已有的、將有的,都並非自己想要的。空有著令人豔羨的外殼,我卻如此懦弱,與你相比,我其實並無高貴之處。”
她望著醉中的他,第一次從唇齒間自言自語般齧出心頭的話:“公子有許多好,是別人看不見的。”
馮言卿明明醉了,可他望著她,忽而笑道:“你是不是喜歡我?”
阿蘅眼中有一絲沉靜的赧然一閃而過。但僅僅是片刻,她坦然地迎著他的視線。“是。”
“那麼,我娶你好不好?”馮言卿輕聲道,臉上滿是柔情的、蠱惑的笑意。
阿蘅微微睜大了雙眼,裡面頃刻間染上水霧。
為什麼男人醉了酒都會成為不負責任而又深諳女人心的騙子?她滿心失望,同時又有著隱隱的恐慌。“馮言卿,”她連“公子”都不喚了,“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可你知道嗎?”
馮言卿不說話了,低下頭。再次抬眼,他認真地凝視著她,將那隻素心蘭簪子為她戴上,俯在她耳邊低緩地道:“我真的想要娶你。你是個值得好好珍惜的姑娘。”
他伏在她的肩頭睡著了,所以沒見到有一顆淚隨著他的話緩緩滑下了她的臉頰。她可以努力將他的求親當做戲言,可唯有這,她會當真。難道這般呵護憐惜的舉止神情也只是醉意朦朧下的心血來潮?一切的一切,最後竟只是為了他一句“你是個值得好好珍惜的姑娘”。
那顆淚,它跌落在三年後某方屋簷下的石階上,很快又消失不見。沒有人知道它曾來過這世上。受到非議側目時,她沒有哭;獨自在山中極度恐懼絕望時,她沒有哭;險些被賴逢喜強辱時,她也沒有哭。
馮言卿,馮言卿,阿蘅的眼淚向來少得可憐。為你心動而流,為你心死而流。
只是,你都不知道。
在這片相同的夜色下,兩個人,一輛馬車,走過市集,施施而來。
“公子,夜裡風涼,不上車嗎?”跟在後頭的小廝牽著繩問道。
“無妨,我想四處看看。”走在前面的男人緩緩地隨意道。他有一雙不經意間一瞥便透出朦朧情意的桃花眼,一身風流清貴,漫不經心,修長的手指託著一把烏木柄扇。
聽著四周易物買賣、討價還價的鼓譟,眼看煙熏火燎的燈籠下沾著油汙的銅幣在各隻手中滾動傳遞,銀錢堆疊,叮噹作響。
“桑幼,你看,朝廷千方百計地禁夜,終是抵不過市集的擴張侵吞。”他彎起嘴角,道,“所謂天下熙攘,利之所趨。在位的人即便再畏懼買賣經營的發展,這也是不可逆的大勢。”
“哦……交易繁盛,自然是好現象的。”小廝半懂不懂,隨口附和了一句。他反正是看不出這其中有什麼了不得的。“市集雖然熱鬧,到底煙火氣重了些,公子如今又何必將這些小錢小利放在眼裡呢?回長安至今,你可連好好休息過都不曾呢!”
對桑幼而言,自己的主子蘇回是無比令人敬重的,他以市籍之身,操控市盤,干涉國計,無往而不利;雖身不在朝堂,其財勢地位、手段人脈卻令朝廷士僚也不得不羨妒顧忌,得無數心高氣傲的文士一句“公子”。但桑幼也永遠琢磨不透蘇回真正在想什麼。一個商人,所想的無非是擺脫市籍;要掙脫低人一等的地位;要所有人奉承敬畏。再卓爾的人也會有這些俗心,蘇回應該也不例外,可看他一貫的行止,又不像是個會將旁人的眼光評價放在心上的人。他以一種從容淡漠的姿態,集資斂財、攫取權力、結朋交黨,他得到了這一切,但僅僅是瞥了一眼就隨手放置一邊。他身邊總圍繞著很多人,但他又好像總是一個人;他好像永遠都目標明確,但又好像什麼都不關心……桑幼越想越紛雜,索性咂咂嘴,搖了搖頭。蘇回對他剛才的話只是笑笑作罷,並不介面。
桑幼見他如此反應,連忙道:“不過,桑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