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方景洲被罰不工工整整地寫完作業就不許吃飯,爺爺奶奶坐在餐桌上吃飯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含著眼淚坐在書房裡一個字一個字地謄寫作業。後來他還是寫完了,不過沒有去吃阿姨熱好的飯菜,就默默地回了房間,從此以後變得異常乖巧懂事,也越發地聰穎獨立。以至於後來開始漸漸流傳,說方家的小公子最得老爺子的寵愛,自小被帶在身邊教導,只是性格清冷疏淡,打小留不願同人太過親近。
世間的許多事情因果倒置,方景洲是從那時候開始明白。
再後來的某一天,他的爸媽好像約好了一樣,突然之間意識到了自己還有個兒子。於是習慣了獨來獨往的他開始在上學放學以及課間頻繁的遇見那個眉眼間和他有幾分相似的英俊男人和強勢優雅的女人。他們給他買最新最貴的玩具和衣服,帶他去遊樂場和其他宴會,悄悄地塞給他零花錢和信用卡,和全天下其他所有的父母一樣,關心他的成績,流露出願意聽他講任何心事的意思。
他忽然之間就重新有了父母,也差不多在那個時候有了沈風和這樣後來可以互相挖苦但又互相欣賞的髮小。生活好像一下子就多姿多彩了起來,漸漸的,因為良好的家世、出色的外貌和漂亮的成績,甚至開始有小姑娘對著他臉紅,塞給他情書表達愛意。
只不過那時候他已經聽過了多年前父母之間轟轟烈烈、滿城風雨的愛情和婚姻。說沒怨過他們,那是謊話。誰沒有個青春叛逆的時候,更何況這件事對他來說原本就不公平。於是還沒來得及情竇初開喜歡過誰,就早早地對婚姻和愛情失去了所有的興趣與期待。
說沒怨恨過他們,那是說謊話。誰還沒有個青春叛逆的時候,更何況這件事對他來說原本就不公平。
念大學的時候他按部就班地聽從了爺爺的安排讀了法律,卻拗著性子愣是填了d大隔壁的大學。爺爺拿到志願表的時候沉默了很久,最後也並沒有說什麼。大約他也知道這是一件尷尬的事情,方景洲願意偶爾去d大拿方晉華的飯卡蹭飯,但並不代表著他願意和這個曾經在他生命中缺失過的男人朝夕相對。
然後是漫長又無趣的大學生活。
大約是在快要結束學習的時候,他在食堂遇見悄咪咪混入教師餐廳企圖買魚的簡希。
負責任地講,在遇到簡希之前,他從來沒想過戀愛,可小姑娘身上彷彿帶著一道光,對他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就好像在黑暗中躑躅前行的旅人,哪怕是一點微末的火苗都忍不住想要靠近取暖,更何況那個人就像是天邊燃燒的太陽玉。
暖融融的,又耀眼的明亮。突然間的出現,從此佔據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
不知道是冥冥中的緣分使然,還是心理暗示的結果,從他記住小姑娘的那一天開始,方景洲開始頻繁碰見簡希。安靜擁擠的圖書館,人聲鼎沸的食堂,樹影斑駁的校道,甚至泛著淡淡霧氣的湖邊長椅上,她就好像自帶了發光的能力,無論出現在哪裡,只要他在附近,都能準確且敏銳地一眼察覺到,然後就很難再移開視線玉。
那時候她還太小了,眼底的澄澈叫他不忍打擾,他也認不清自己的內心,直到她突然之間從視野中消失不見,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除了知道她的名字,甚至連她的專業和院系都不知道。
眼底的那一丁點燈光,也這樣熄滅了。
直到那天在簡林的酒吧裡,他看見她窩在角落裡,桌邊放著一杯雞尾酒,蹙著眉認認真真、心無旁騖地對著電腦噼裡啪啦打字打得飛快,就好像幾年前他在教師餐廳看到她的時候一樣,除了出落得越髮漂亮,她似乎並沒有太大的變化,那團光還一如既往地籠罩在她身上,甚至因為閱歷的增長而越發變得奪目起來。
她長大了。
那一天推開門的時候方景洲就知道自己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