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帶點回來的。”
“。。。。。。”
落聲運氣不錯,按著地圖輕而易舉便找到了廚房。沒人守夜,再好不過。找了個青泥小火爐煮酒,女子裹緊了鶴氅裘,抱著一碟栗子糕倚靠在窗邊,一邊吃一邊遙望著遠方重雲朵朵。
細雪飄落大地,擦過枯木古藤,發出朔朔清響,林中白梅盛開,一團一團擠在枝頭,於寒風裡瑟瑟發抖。
有緋衣男子撐了把素色的油紙傘,定定立在朔朔飄落的細雪中。他遠遠望著窗邊偷吃的女子,眸色深沉,似一灘化不開的濃墨。那麼多年過去了,她還是改不了半夜來廚房偷吃的習慣。
一如十年前,千門。
那扇硃紅色的大門裡,伶人的歌聲、女人的笑聲,斷斷續續。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他蜷縮在一處屋簷下,麻木地望著那場紛揚大雪。
身旁的大門被小心地開啟一條縫,探出一個腦袋。門裡的那個人東張西望了好一陣,而後才低頭看到了角落裡的他,乍然一驚。那個人有一雙乾淨清透的眼睛,他甚至從中看到了小小的自己,蓬頭垢面,不人不鬼。
待他一恍神,那雙明鏡般的眼睛已經消失在門後。被自己嚇跑了吧?
門縫裡透出幾縷明晃晃的光,他終究是忍不住多撇了兩眼。一牆之隔,卻是天上人間。
“給!”一個黑色的影子突然從門內躥出來,攜著一陣香氣,飯菜的香氣。他怔怔看著自己面前的一大碗飯和上面那隻香氣四溢的雞腿,許久沒有反應過來。
雪地映照的一點光將湊近的那張臉打亮。不過是個小姑娘,眉清目秀,豆蔻年華。小姑娘見他怔神,以為他不喜歡那碗雞腿飯,扁了扁嘴從身後變出了另一隻小碗,白花花的米飯上蓋了三塊已經冷掉的紅燒肉,“你不喜歡雞腿,那你喜歡紅燒肉麼?”
他下意識地接過那隻碗,飯已經冷了,沒有絲毫熱氣。
後來,他嚐了無數山珍海味,瓊瑤佳釀,卻都不及十年前,他坐在一家酒樓後門的臺階上吃過的那碗冷飯。
小姑娘隨手關了門,二話不說坐在他身邊,埋頭在她那一小碗飯裡。她扒拉了幾口飯,又轉過臉看看,“唔。。。。。。快吃吶,再不吃就結冰了。”她嘴裡塞滿了飯菜,說話含含糊糊,聲音有種說不出的軟糯。
“你怎麼在這裡?”記憶力那個軟糯的聲音與現實中重新契合,窗邊的女子從痴愣中醒來。
雪地裡,緋衣男子神色微變,下意識地往後疾退了幾步。
卻見女子離開窗邊,從桌上捏了半塊栗子糕走向廚房的一角。“大晚上的,你也餓了來偷宵夜吃的吧?”女子蹲在地上,看著角落裡那中驚慌失措無處躲藏的小耗子,笑彎了眉眼。
宮燈十里,繁花萬重,都不及她低眉一笑。
素色油紙傘微微顫抖,梅林靜寂空曠,只能聽到細雪敲打傘面,像誰光著腳踩在秋日的枯葉上。
看著小耗子啃完了栗子糕,蘇葉拍了拍裙角的灰塵,心滿意足站起身。那壺竹葉青溫得剛剛好,蘇葉端著酒杯慢慢踱到窗邊。
潔白平整的雪地裡,留了半串凌亂的腳印。
那個雪夜,蘇葉靠在窗邊用那串腳印下酒,將一整壺溫酒慢慢飲盡。
*
千里之外,是同樣的冬夜。
“砰!”
極清脆的一聲,碎的應該只是個杯盞。
泠然的肩膀不由地一顫,瑟瑟地望向一旁搗藥的錦行。
錦行握著石杵的手頓了頓,安慰道:“百里殿下最喜歡的那套白瓷茶具,我已經收起來了。”跟著蘇葉久了,她也漸漸染上了找不到重點的毛病。
“。。。。。。”泠然扁了扁嘴,猶豫半晌終於站起身,“不行,我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