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袖子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
我一直擔憂夜華有些少年老成,不過五萬歲的年紀,恍惚一見竟比東華那等板正神仙還要嚴肅沉穩。今日卻能流露出這麼一番少年人才有的神色來,我搖了搖扇子,覺得很愉悅。
夜華住的是紫宸殿,緊鄰著糰子的慶雲殿。
我不過在九重天上將養三兩日。既然來時是悄悄兒地來,沒打出上神名號強依禮制,自然不能讓夜華大張旗鼓特地為我闢一處寢殿。正預備謙遜地同他提提,這兩日只在糰子的慶雲殿湊合湊合罷了,他卻已將我帶到了一進專門院落。
抬頭看,院門高掛的一副牌匾上,鏤了四個篆體,一攬芳華。夜華眼中幾番明滅,道:“這是你的院子。”
我搖著扇子沉吟,覺得天上的排場果然與地上分外不同。想當初我下界幫元貞渡劫,因是長住,才勉強得一進院落。此番只是在天上住個兩三日,卻也能分個院落,一個仙帝一個人皇,同是王家,氣度卻真真雲泥之別。
我感嘆一番,伸手推開院門。
吱呀一聲,硃紅大門敞開處,一院的桃樹,一院的桃花。從外朝裡瞧,滿眼盡染花色。
我怔了怔,訥訥道:“原來你是誆我上來幫天后守蟠桃園。”
夜華神色僵了僵,抽著嘴角道:“蟠桃園不知多大,你以為才這一院子。這裡的桃花是我兩百多年前自己種的,養到今年,才開的第一樹花。”
我心中突地一跳,卻不知這一跳為的哪般緣由。緩步踱進院中,用扇子信手挑起一枝桃樹枝丫。這一枝桃花,開得分外清麗淡雅。正要將扇子收回來,卻聞得背後百轉千回一聲:“娘……娘?”
我轉過頭,夜華正站在院內的一側臺階上,眼睛隱在幾綹黑髮後,看不真切。他身後門檻處,站了個宮娥打扮的女子,左手拿著個精緻的花瓶,右手緊緊扶住硃紅大門,脈脈盯著我,眼睛一眨,竟泛出兩行清淚。
我手一抖,扇子挑下的那枚花枝猛地彈起來,顫了兩顫,窸窸窣窣碰掉半捧花瓣,身上免不了也沾上幾瓣。
那女子已跌跌撞撞奔了過來,一把抱住我雙腿,潸然道:“娘娘,果真是你,奈奈等了你三百年,你終於回來了……”又邊哭邊笑地對夜華道,“那結魄燈果然是聖物,做得娘娘一絲都沒差的。”
看她這一番形容,我便曉得又是一個將我認錯的。腿不便掙出來,好在一雙手還能將她拉一拉。她淚眼迷濛抬頭看我,雖則是雙淚眼,那眼淚背後卻滿滿當當俱是歡喜。
手指觸到眼上的白綾,我不忍道:“仙子認錯人了,老身青丘白淺,並非仙子口中的娘娘。”
自稱奈奈的小仙娥傻了一傻,卻仍抱住我兩條腿。
我無奈朝默在一旁的夜華遞了個眼色,奈何白綾擋著,眼色遞不出去,我抬了抬手算招呼他。
他走過來扶起奈奈,卻並不看她,只望著眼前的桃林,淡淡道:“這位是青丘之國的白淺上神,要在這院中暫住幾日,便由你服侍了。如今你須改一改口,不能叫娘娘,便喚她的尊號,稱她上神吧。”
緊抱住我雙腿的奈奈茫然看了看他,又茫然看了看我。我朝她安撫一笑,她也沒什麼反應,只用袖子擦了滿臉的淚水,點頭稱是。
我不過帶了兩身衣裳上來,也沒什麼好安頓打點,夜華差奈奈備好一應洗浴的袍具,囑咐我先躺一躺,他去慶雲殿將糰子抱過來。
夜華近來善解人意得堪比解語花,既看出來我帶傷行路不易,一通折騰下來已沒什麼精神頭,又看出我心中思念糰子,讓我有點感動。顯見得糰子也很思念我,尚在他父君懷中,一見了我,便嗖地探出半個身子,甜甜一聲“孃親”,叫得我受用無比。“啪”,奈奈正捧著插桃花的花瓶卻掉地上了。我心中覺得這小仙娥怕是同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