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也。”
是勳趕緊疾趨上前見禮,孫炎伸手攙扶,口稱“不敢”——“世傳鄭師群弟,以是宏輔為最佳,然吾觀宏輔所注經典,乃與昔日師授不同。皆出己意耶?抑鄭師晚年改圖耶?”我看過你註解的經書,跟我當年聽過的課程不盡相同啊,是你自己的想法呢,還是老師老了老了,突然改了觀點了?
是勳心說我的註解要是跟鄭玄的一模一樣,那才奇怪哪——“為弟子者,當釋師之未詳,解師之既惑。雖然,鄭師高山仰止,吾等難望項背,然若師雲亦云,但求師注可也,何必弟子?”要是學生只說老師講過的理論,那直接讀老師的著作就好了嘛,還需要我們這些學生幹嘛呢?
孫炎微微點頭:“此言亦是,然吾觀宏輔之注,有不以為然者,今得相見,正好求問。”是勳心說我哪有空跟你討論學術問題啊……再說了,你是當世大儒,學問比郗慮、任嘏他們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我是不是被會你問住,自己心裡都沒有底……趕緊岔開話頭:“可容吾與郗兄入臺中一觀否?”咱沒有就站在門口聊天的道理吧。
孫炎這才側身讓路,引領是勳、郗慮二人進入蘭臺。
尚書檯不過幾間偏室而已,蘭臺就要顯得寬闊、敞亮多了,整體佔地面積估計不比是勳的府邸小,中間庭院,植樹蒔花,四周一圈的廣室高軒,就窗縫裡瞧進去,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書架,架上堆滿了竹簡和木牘。
孫炎將二人讓進正堂,小吏奉上熱水。是勳搶先開口——省得孫炎再跟他討論學術問題啊——“吾初識蘭臺,所貯固豐矣。”
孫炎搖頭苦笑,說這才多少書啊:“較昔雒陽之蘭臺,十不存一。即比今日安邑之所藏,恐亦不如也。”說著話,斜著瞪了郗慮一眼。
是勳說如今天下尚未徹底平靖,相信還有很多典籍散佚在民間,一旦重歸一統,士人們自然會紛紛地出而獻書,就算達不到過去的水平,搶救回一半兒典籍來,那還是沒啥問題的——“安邑之書,大抵為魏王私藏。叔然當知,蔡伯喈有女名昭姬,魏王許嫁王仲宣,昔伯喈之所藏,大抵皆能背誦,於是乎婦誦夫錄,卷帙乃浩繁矣。”
孫炎一翻白眼:“皆應歸之蘭臺也。”起碼得往國家圖書館送個抄本過來吧。
是勳心說隔不了幾年,這曹氏藏書跟國家藏書就要合二為一啦,在此之前,又何必費事抄錄,多此一舉呢?嘴裡卻問:“未知今臺中所藏,皆得整理否?”各方面獻上來的藏書,未必完整,也未必準確,都必須由蘭臺負責抄錄、編校,分類整理。不知道如今這工程完成得如何呢?
孫炎又瞪一眼郗慮:“非止無書,且無人矣!”他告訴是勳,如今蘭臺內只有四名令史,加上他總共五個人,別說抄錄、編校了,光搬書就搬得手斷。多次要求郗慮給他增添人手,偏偏郗鴻豫當耳旁風,哼哼哈哈的就是拖著不辦——“既誆我來,又虛用我,吾行將掛冠而去矣!”
郗慮反正被他瞪慣了,倒也不以為忤,只是苦笑著央告:“叔然切勿求去,容吾設法。”
是勳心裡有了底,當即託言辭去。出了門就問郗慮,說難道人才就那麼稀缺,連往蘭臺多塞幾個令史也辦不到嗎?郗慮一攤手,說真要有用的人才,不是已經有了合適的位置,就是都跑安邑去啦,我要塞幾個不靠譜的進去,孫叔然非操戈而逐不可。
是勳捻鬚沉吟,好半晌才開口道:“吾若請以蘭臺屬尚書,大兄以為若何?”反正過去御史中丞常居禁中,方便管理蘭臺,如今卻出之外朝,倒是尚書檯還在宮內,要負責蘭臺之事不是更合適嗎?這活兒我攬下來了,你放不放?
郗慮皺眉提醒:“宏輔甚閒暇也。休忘前日所言之事……”你還有空攬閒事兒?我前幾天跟你提過的遊說天子之事,你千萬得放在心上啊。
是勳說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