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浮道:「你並非朝廷辦差官吏,何必將差事攬於身上?此次出京辦差的人是我,小師妹不必多心。」
林雨若不放心:「師兄能處理好此事?我們何時會回長安?」
韋浮:「年底總能回去吧?」
林雨若露出笑,她到底想念自己父母了。但她隨意一掃,好像看到韋浮手中的信有她爹的公章……她正要定睛,韋浮將信收入袖中。
韋浮客氣溫潤:「我有些公務要處理,小師妹自己玩吧。」
林雨若悵然若失地點點頭,看韋浮和那一瘸一拐的老吏頭一起急匆匆進入了驛站。
大風獵獵,氣候乾燥。
等到了房中,韋浮臉上那似是而非的禮貌笑意也沒有消失。關上房門,老吏頭卑躬屈膝地候著,見這位郎君將氅衣一揚,拋入榻中,他閒庭信步落座。
韋浮笑:「範陽有些冷,本官有些不適應,見笑了。」
老吏頭躬笑:「郎君是洛陽大姓韋家子弟,往來皆是貴人,哪裡適應得了我們這種小地方呢?」
韋浮含笑:「是這樣。當年家母留在範陽時,大約也是這樣的天氣,不知她老人家當年可曾適應?」
老吏頭一愣,噗通跪地,滿頭大汗:「郎、郎君,這話從何說起?!」
韋浮笑而不語,任由他跪著,自己拆開了林承寫給他的信。
信中夾雜著一封其他信件,韋浮眸子微眯,認出這封信是自己母親韋蘭亭的筆跡——這正是林承許給他的承諾。他將林雨若平平安安地帶回去,林雨若若是受辱,他便娶了林雨若;而林承會用韋蘭亭生前的一封信來回報。
雖然林承總是推脫自己對韋蘭亭的事知道得不多,但是林承身為如今世家名譽上的最高權力者,世家發生的大事,他豈會真的一無所知?
不管林承是從其他人那裡找到的信件,還是這封信本就在林承那裡……時隔數年,韋浮終於拿到了自己母親臨死前寫過的一封信。
這封信,是韋蘭亭從洛陽出發,留駐於範陽驛站時給遠方友人寫的一封信。
遠方友人不知跟她說了什麼,她在這封信中斥責友人的大膽妄為,天真薄情。她批判友人即將要做的事,嚴令他停下來,說時機未到,他會惹禍上身,還連累無辜者跟著喪命。
韋浮看著這封紙頁泛黃的信,心中筆跡凌亂,多有圖改。但他不會認錯母親的字。
他看了信的落款。
此信寫於龍成二年十月中旬,寄給一個叫「喬子寐」的人。
在此之後不久,韋浮就收到了韋蘭亭溺水而死的噩訊。他和爹趕往範陽收屍,卻除了包袱中的幾頁他人寫來埋怨的廢紙,連屍骨都尋不到。
他爹抑鬱而終,死後終不得與妻子同眠。妻子的死亡真相,要他們的兒子剖開迷霧,一點點追查。
韋浮手握著林承寄來的東西,手指用力得發白,另一手撐著頭,卻低聲笑出來。
跪在地上的老吏頭瑟瑟不安,抬頭看到這位俊逸郎君眼睛裡烈火般燃燒的笑。
韋浮再翻看林承給他寫的信:林承要他殺了這個老吏頭,指出當年韋蘭亭身死的時候,這個老吏頭曾當過範陽的縣令。有人保這人,林承才一直沒殺此人。
而今晏傾在蜀州查喬子寐的案子,相信韋浮看了韋蘭亭死前那封信,就能看得出韋蘭亭所行之事,是與喬子寐相反的。若是晏傾證明喬子寐無辜,那韋蘭亭便會在身死後再次被「鞭屍」一次,受世人指責。
為護韋蘭亭名聲,韋浮當銷毀所有證據。
老吏頭顫抖著:「韋府君,您到底在笑什麼?宰相大人讓我照應您,聽您命令列事,可您的命令是什麼?」
韋浮抬頭打量他。枯槁,蒼老,眼睛麻木,後背半躬。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