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在腦子裡格外地強烈,就像有個人對著他的耳朵說:“你女兒不在人世了。”他把自己蒙在被窩裡哭了個昏天黑地,從第二天起,他就不再想女兒失蹤的事。可是妻子不這樣想,總認為女兒還沒回來,就要去找,一天到晚在外面亂跑,總是招惹是非。
本來今天有一單大生意要談的,可妻子跟他吵了一架,讓他在洽談過程中心神不定,心氣浮躁,幾次跟對方爭執起來,生意也談不成。他覺得對不住客戶,下班時,竭力邀請對方吃飯以表歉意。
在飯桌上,心情不好的吳定成很想喝酒,他頻頻地舉杯敬對方三人酒,每次都是一飲而盡。他的豪爽讓對方三個人都招架不住了,直勸他:“你的心意我們領了,不用喝酒喝到傷胃。”
“就是傷胃,也不能傷朋友,喝!”
這餐酒喝了四個多小時,當散席時,吳定成兩眼*厲害,像兩隻血球。客戶擔心,勸他不要開車了,打個的回去算了,但他直表示沒事。
送走客戶後,吳定成自己也踏上了回家的路,此時他的腦子還算清楚,只是兩眼快睜不開了。一路上,他不得不硬撐著眼皮,以保持視線。
他也意識到這樣開車很危險,所以他把速度調得很慢,像一個初駕者。進了吉都大道,吉都大道太寬太直了,而且中間有隔離帶,除了路口(而且很遠才有個路口),不會有車輛突然掉頭,不會有行人橫跨馬路,只要你按部就班駕駛,你不用擔心什麼。漸漸地,吳定成放鬆了神經,眯著眼睛憑感覺在行走。
突然,一聲尖厲的“嗡”衝進他耳中,如一隻手雷扔進他的耳洞裡,爆炸了,幾乎同時,一個黑影如光速一般的迅疾,貼著他的車飛馳而過,消失在前方的夜色裡,吳定成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地轉動方向盤,同時踩剎車板,不料踩到的是油門板。一瞬間,他感覺有一股風從心頭刮過,接著他聽到了一聲巨響,他感覺自己飛了起來,在空中翻滾幾下,然後直往下落,又一聲巨響傳進耳中,他知道是車重重地落在地上了,他感受到身下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衝撞他,把他從駕駛室裡衝了出來,他在空中飄了好久才落到地上,他聽見身體內的骨頭競相發出“叭叭”的聲音。
此時的吳定成,意識變得十分的清晰,視力也特別好,看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在大白天似的,歷歷在目,他看到他的車散架了,癱在地上,有個輪子飛在幾十米的地方,他的黑色夾包掉在幾米外的地方,他覺得這場景很好玩,心裡想笑,但笑不出來。他想爬起來,可是他找不著自己的軀體和四肢了,他發現自己就剩下了一個腦殼。
他安靜地躺在地上,就像求學時代傍晚躺在校園的草坪上看晚霞一般。不一會兒,他看到一個年輕人向自己走來,在他眼裡,這個年輕人的面目十分清晰,他大約二十五六歲,高高的個,五官清秀,膚色蒼白,頭髮烏黑,梳得非常整齊,身著筆挺的西裝,整個人看上去非常的帥,像一個大公司的高階白領。
帥哥低下頭看了看他,之後像撿籃球賽一樣,把他的頭顱捧起來,擦了擦他的臉頰和額頭,應該是擦血跡,之後把他的頭放到背上,邁開大步跑。吳定成不知道他要把自己的頭顱背到哪去,他想問他,但發不出聲音;他想動動手,但不知道自己的手在哪裡。他只好由著年輕人去。
年輕揹著他的頭顱,越過一株株樹,越過一輛輛車,越過一棟棟樓房。一路上他看到很多人都停下步來看他。他想他只剩下一顆腦袋了,這麼多人好奇是肯定的。不知道他只剩顆腦袋了,今後怎麼生活,他為此感到一絲悲傷。
一座醫院出現在眼前,年輕人揹著他衝進了醫院,“醫生,快救人!”年輕人大聲喊。醫院裡頓時忙亂起來,到處都有穿著白大褂的人在跑動。一輛床車被推過來了,年輕人把他的頭顱放到了床車上,幾名護士推著車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