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王在俯視他的臣民一般,饒是閱人無數的老鴇也下意識地退了一步。然後,她就眼睜睜地瞧著這少年走出了怡情院。
京城巷子不少,白弦毫無目的地遊蕩,很快走進了一條死衚衕。他嘆口氣,轉身的時候,面前已經多了一個白衣人。
是那個如今本該與韶華顛龍倒鳳的男人,一身白衣在黑夜裡更是顯眼,襯得他英俊非凡。
沒有難聞的脂粉味,沒有比想象差許多的琴與曲,沒有味道過於濃郁的薰香。眼前的白衣男子也並不讓人討厭。
星子稀疏,月光溫柔地撒在每一個角落,晚風帶來桂子的清香。
白弦心情緩和,對著眼前明顯跟蹤自己的人也是彬彬有禮:“再見即是有緣,不知閣下可否告知姓名?”
“在下宮九。”
“在下白弦。”
☆、宮九的興趣
西山的楓葉已紅,天街的玉露已白。秋已漸深了。
九月十三,凌晨。
屋頂上鋪著潔白的外衫,兩個人坐在上面,頗為悠閒地喝酒。這幾日的京城尤其熱鬧,青樓楚館更是夜不閉戶,點點燈火匯成汪洋,恍若天幕群星墜落。
外衫是宮九拿來的,酒也是宮九拿來的。
帶著東西回來的宮九見到還在原地的白弦,顯然很開心。
白弦對此嗤之以鼻。難道他還會逃跑不成?宮九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更何況,在屋頂上喝酒,也別有一番情趣。
由上往下,一家家的屋頂,就好像是飄浮著的灰雲似的,一片片在他腳下徘徊,而他整個人,就像是處在雲端。白弦喜歡這種優越的感覺。
屋頂,有各式各樣的,屋頂下,有各式各樣的生活,而掌控這一切的人,就是帝王。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這麼多江湖人齊聚京城,皇帝怎會沒有半點舉動?
——只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罷。
一個聲音打斷了白弦的思緒:“阿弦來到京城,莫非也是為了九月十五的決戰?”
藍衣少年勾了勾唇,對身旁人自來熟的稱呼不置可否,反問道:“為什麼你不認為我是京城人?”
宮九微笑道:“晚上一個人在巷子裡亂走……可是很危險的。”他已經幹掉三個綴在後面準備謀財或者還要加上害命的了。
白弦敏銳地察覺到宮九沒有說出的事實,可有可無道:“多謝。”
一杯酒抵在他唇邊,宮九道:“上好的梨花白,嚐嚐。”
月光下,眼前人的手雪白到有些透明,幾乎與他的白衣同色……顯然是保養良好。京城的人都這樣輕佻嗎?
藍衣少年自然地就著湊到唇邊的杯子喝下了酒。有人要服侍你,何樂而不為?
琥珀色的酒,雪白的杯子,乖順卻自如的動作……宮九回憶著紅唇擦過手指的觸感,也滿飲一杯。
杯子很華貴,不知是宮九從哪裡順來的。三杯過後,白弦就開口拒絕道:“再喝就要醉了。”
宮九有些驚訝。作為一個野心勃勃的太平王世子,宮九接觸的人也有好些是江湖人,但他從來沒有碰到酒量如此之淺的。果酒而已,卻過不了三杯麼?連沙曼和牛肉湯也遊刃有餘的分量啊。
或者……只是一種表象?畢竟萍水相逢,自己表現得太過親密了些。
天上月,地上星。藍衣的少年舉杯邀月,任由那已漸成圓滿的月在杯中投下完整的景象,微微晃動後又成一片模糊。白弦悠然道:“宮公子莫不是在家裡排行第九?”說完這句話,他愈加覺得姓宮不是什麼好選擇。
——若是稱其為宮公子,最後一個字念輕了就要杯具,而若是稱呼宮兄……怎麼就和公熊那麼像呢?
——大長老說過,好孩子是不能笑話別人的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