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列開,滿目琳琅。穿越十六載,不曾見如此華麗的衣裳齊字排開,那花紋兒妍彩迷人,她愣了愣,臉色稍霽。
他回身淺笑著望向她,說道:“這兒的衣裳隨你喜歡,儘管挑便是了。”
她回瞪了他一眼,嘟囔一聲:“這還差不多,算你有點誠意……”
她仰首望去,隨意看看,挑起一件湖藍色碧荷水紋繡銀絲邊裙,有些欣然,卻又放下了。執起一件靛紫色空山暮雨上杉,似乎也頗為中意,終是放下了。
再一轉身,她怔怔地佇在原地。那是一件黛青色翠葉粉桃花裙,絳桃點新綠,長枝連碧霄,恰是梅子青時節的光景,幾分淺綠兼桃紅,甚是好看。但令她眼底閃過一抹驚豔的,非幹豔色,不是風光。
她望得出神,手微有些顫抖地撫過那一件花裙,指間微涼的觸感有些扎手,將她的思緒從桃花紛然的季節中拉回,眼前什麼也沒有,不過是一件翠葉粉桃的花裙罷了,不過是一葉寒秋罷了。有些落寞,她頹然放下手,淡然道:“我們換別家吧,這裡沒有合適的。”
他分明看見了她眼底的欣喜,也知其中緣故,並不咬說出口,只是淺笑道:“沒有看得上眼的嗎?”緩步移向一件蓼藍色浮雲生煙長裙,說道:“我倒是覺得這一件不錯,你意下如何呢?”
她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款式不中意,顏色不合心,只是這兒的衣裳太豔,不宜旅途奔波,倒像是富家小姐出遊……”
話是如此,他也明白,只是總覺著自己虧欠了她什麼,便竭力地去關心她以彌補自己心中的愧疚。畢竟,一路上她也沒給自己添什麼麻煩。倒是他,還需仰仗她的公主身份做些事。當然,只是不能說的。最終,他只是淡淡一笑道:“那便去別家看看吧。”
兩人沉默著離去了,浸染在與來時不同的思慮中,卻俱是不語。
緩步慢移,兩人又入了另一家店,光是看裝潢,便知非是奢靡華貴之地,衣裳很是普通,一如她身上所著之衣,淡淡的青色,略有些清波水紋。她也不多挑揀,只隨手提了件青色碎花紗裙,逃亡之人,衣裳再多也沒用,她早從甘蘭那兒學來,只一件便足矣。
收拾好衣衫,結了帳,兩人齊肩出了店門口,已是日上三竿,陽光滿照,驅散了深秋的寒冷,卻不暖人心。
他斜眼望著她,她的臉色並不很好,有些陰陰的,或許還在惦記著方才的粉桃花裙,又許是由此而生的別樣情懷。他便隨意聊些閒話,以驅散這惱人的沉默:“挑了這麼些衣服,淨是青衫藍裙,你可是十分中意青色?”
她點點頭,回道:“黑色沉悶,白色純淨,灰色慵懶,紅色太豔,黃色不宜,紫色尊貴,只這青色,靈動飄逸,極富生性,看著心裡也舒坦些。”
他默默點頭,什麼也沒說,卻似是想起了什麼,思忖著什麼。
一路寂然,兩人回到了客棧,她獨自一人回屋裡收拾行囊,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除了方才買的衣裳,不過是空著手來,又空著手歸。只是坐在窗邊,自懷中掏出那一串小銀鈴,早些時候她已將兩隻銀鈴取下,合串於一線裡,為的便是便於攜帶。雖是奔波數月,她卻未曾遺失。這樣的境況令她有些惶恐不知所措,害怕這樣的愛惜,到最後只是一場劫,害怕這樣的珍貴,到最後只是一場空。於是,只能用各種各樣的藉口來說服自己,忘卻、忘卻。假若到了最後,她連這些藉口也沒有了,至少還能說:他是自己的表哥。這樣的血緣錯亂,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迴避和否決的。
清風不識人情意,無故揭帷簾。此時,正午的陽光斜切入窗內,為銀鈴鍍上了一層暖洋洋的金色,熠然生輝。她沉默著搖動銀鈴幾下,它便露出一口皓齒,叮叮地回應著她。
“你說,此去還能歸否?”她淡然問道,銀鈴只是叮叮地響著,似答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