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傾城,她靜坐落葉之中,一任暴雨浸沒,欲藉此清心。只是無論雨何驟,風何狂,她始終不覺眼痛。而薄荷香亦愈烈,生出一股她說不出的心安。
掏出懷中短劍,她一一細拭,指尖留香,埋首劍鞘,沉香且涼,縷縷入眼,頓成輕煙。其實她亦早有察覺,薄荷似乎可以抑制她的眼疾,雖不知能否根治,至少可免受一時之痛。但她不知,教主將這把短劍贈與她,可有這層深意?早知今日疑問,當日便問清他當初為何下毒,如今倒好,平添一段愁緒。
憑藉劍上薄荷沉香,她大著膽雨中閒遊一回,也不必怕眼痛至昏。此際正煩亂如麻愁如流,當藉風雨,定心醒神。
她堪堪起身,方覺沉重,衫中帶雨。便抖抖懷中積水,且擰衣角餘溼,拂去面上亂珠,持劍而行。竹林蔽天,綠海湯湯,並不至讓雨把她淋得太悽慘,又恰為她留有充足的雨水,供她平復心緒。
漫步雨中,看著水滿汀洲,雨盈陂塘,她思緒渺然,忽然憶起隱村那條九冥溪,多少次,兩人曾嬉戲其間,歡然忘返。
依稀記得那日也是一個驟雨天,恰破曉時分,天冷難眠,她索性早起,倚窗獨看窗外風雨,閒來無事。卻驀然見一人影自雨盡處來,雨重煙輕,環繞其側,自成神明。她好奇地推開窗戶,欲看清究竟何人於此風雨如晦時分獨行。
那人影漸近,她揉眼極目,依稀辨得是一少年,正心想是哪家頑童嬉雨,卻見是他自雨中走來。而他亦漸行漸近,直至全然現於她的眼前。她一怔,尚未猜想他來為何事,他便已至窗下,先敲敲紙窗,見她竟毫無反應,便索性綰指戳了戳她的額頭。
她頓時醒悟,佯怒還他一指,又問他來為何事,他只神秘兮兮地眨著眼,睫羽似是雙燕差池,翠尾分紅影,招手示意她出來。她無奈地提了門邊紙傘,隨他而去。
見她出了屋,他便欣然拉過她,朝村外跑去,她問他何故,他也不答,只是匆匆向九冥溪去,雨泥在兩人腳下化成飛花朵朵,栩栩如生。
及至九冥溪畔,他方頓住腳步,指向溪水盡處,那塊頑石之上。她順著他所指看去,石上有一光斑熠熠。走近一看,整塊頑石暗沉無光,唯有那片晶瑩質地不同,傾角恰能令熹微晨光照入,又反射入林。折光漫散林中,錯落交織,照映成一片雨中天光,如萬箭齊發箭軌鉤光,又似如日出山兮散千光,非言語能盡也。
她驚歎數聲,在隱村居住已有十年餘,竟不知還有此壯景。那石上奇石可謂天工鬼斧,舉世無雙。
而他立於一旁,看她詫異的模樣,正自鳴得意,畢竟這等景緻生平難見幾回,況乎是他一人發現的,只屬於兩人的奇蹟。
驚歎之餘,她又發疑問:“你如何知曉我已醒來,畢竟眼下不過拂曉。”
他卻是更為得意了,隨手拾得枯枝一根,於軟泥中寫下:我就是知道。
可我卻不知,你究竟想要怎樣?她閉上眼,手撫上載滿雨的睫,水光熹微如晨,而眼前卻又恰有一人迎面而來,那人身影憧憧,依稀似當時少年。她極目而視,但見那人驟雨中來,衣衫盡溼,面色匆匆。
雨霧漫上她的眼眶,綿涼沁心,她站在石橋上,望著來人,張嘴想出聲,卻忽覺說不出話來,是時天旋地轉,所有回憶倒在那日破曉青溪處。
她其實只是想輕聲對他說一句:“雨盡胡不歸?”
第八十六章 空悲清夜徂
孟春時分乍暖還寒,瀟瀟暮雨洗太清,又是晚來風急,東風臨夜冷於秋。寒夜深沉,星幕垂羅幃,倦鳥歸山,愁客醉臥,四天橫斷寂無人,惟有中天涼月白。
晦風寒澀,沉霖下意識緊了緊被角,卻只是如此一牽,便醒來了。初開眼時,惟有昏暗一片,幾點紅燭淚,四下無人。一陣混沌乍裂,頭疼如宿醉,她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