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梅最近的日子不太好過,說是水深火熱也不為過,不過她已經習慣了,早就忘了正常的日子是什麼樣了。
事情的導火索,是有人給佟德勝介紹物件,佟貴山這人別的不說,長得還算行,佟德勝跟他幾乎一個模子出來的。
所以就算家裡亂糟糟的,也還是有人做媒。
這次介紹的,不是之前那些外地人,或者郊區農村的,也是正兒八經的南城人,姑娘長得也挺大方,只是人家提了個要求,說結婚沒有住窩棚的,要求把窩棚改成正兒八經的磚瓦房。
這要求不算過分。
佟貴山也早就想改了,可他手裡沒錢啊。
本來有一筆現成的,就是他那三哥給的五百塊撫養金,比他想像的還多了,別說改建房子了,辦婚事的錢都有了。
可他讓沈玉梅去要,要了兩次都沒要到,還被女兒說了一頓,讓她去,她就哭,怎麼也不肯去了。
真的是太沒用了。
後來他又想了個辦法,在他們紡織廠,沈玉梅雖然只是普通工人,但地位卻有些超然。
他的二伯,也就是沈玉梅的前公公,從廠長的位子上退休了,但新上任的廠長是他二伯一路提拔上來的,對沈玉梅還是很照顧的。
即便她平時表現一般,廠裡漲工資,或者有什麼福利,都少不了她。
佟貴山讓沈玉梅申請預支工資,一下子預支半年的,她一個月工資六十五,半年就是三百多了,這樣就有錢翻蓋屋子了。
沈玉梅一開始也同意了,跟廠裡寫了申請,透過了,就差蓋章去財務領錢了,誰知廠長多問了幾句。
沈玉梅就照實說了,說家裡要蓋房子,廠長就說了,那不如她和佟貴山,一人預支三個月的工資。
本身就是兩口子,蓋房子也是為了家庭,怎麼能只讓她一個人承擔呢?
車間裡的工友也有看不下去的,都讓她別犯傻。
工資都用來蓋房子了,接下來的半年難道喝西北風嗎?
沈玉梅覺得也有道理,回家跟佟貴山商量,誰能想到,他竟然不同意,說兩個人都支取工資,那家裡沒收入了,日子怎麼過?
這一點人家廠長也幫著想到了,說可以發一半扣一半。
但佟貴山聽了還是不同意。
用了各種漂亮話兒哄她。
說徳勝和德花一定會因此感激她,等她有一天老得癱到炕上,一定也會像親媽一樣伺候她的。
本來沈玉梅也有點意動了,但第二天德花下了班,聽說她不肯預支工資,那叫一個陰陽怪氣,意思沈玉梅不這麼辦,就是最壞的後媽。
就連一直老實的佟德勝,也幫腔了幾句。
這下把沈玉梅惹惱了,幾年前,她把工作機會留給德花,讓親生女兒去下鄉。
她因此賺下了好後媽的名聲不假,可半點好處沒落著,德花反而常常以此要挾她。
德花眼裡,也從來沒有她。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就是一個實心的傻子也琢磨出不對了,何況沈玉梅有時候並不傻。
別的東西就算了,但工資是她最後的底線,雖說平時也大部分都補貼到家裡了,但這麼一桿子讓她全拿出了,太狠了,不成。
以前沈老爺子罵她,說她就是個傻扛活的,她當時不高興,現在仔細琢磨,覺得話雖難聽,但也說得沒錯。
佟貴山算什麼呀,他原來還有幾間房子,現在窮的褲子不上了。
她怕什麼呀?
沈玉梅做了再婚後最硬氣的一件事兒,帶著德芳走了,沈老爺子不在,正好有地方住。
因此,佟珍珠去了棗花衚衕,沒找到人。
還是鄰居告訴她,說她媽回孃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