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賽決賽的前一個星期,也是紀司辰向她表白的倒計時第6天。 顧言曦趕緊點選翻頁,然而接下來只有一連串隊形整齊的:“139樓何方高人?”
過了兩個星期又冒出:“膜拜預言帝!”
而Lucien就像是從這個帖子裡憑空消失了,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顧言曦不甘心,急忙把網頁退回去,找到最後一條留言,點開那個藍色的暱稱號。
空空蕩蕩的個人介面,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隨手註冊的馬甲,使用者資料裡顯示,Lucien確實只發過這一條資訊。
近乎純白的網頁,就像是紀司辰面無表情的眉眼,刺得人眼睛酸脹。
是他。一定就是他。顧言曦呆呆地看著那行回覆,忽然覺得頭腦陣痛。
她不知道當年兩耳不聞八卦事的紀司辰,怎麼會有興趣開啟論壇裡這樣的灌水貼,也無法想象他是如何耐下性子完成一系列繁瑣的註冊工作,然後對著電腦螢幕,敲下這行含義不明的字眼。
他的語氣篤信而大膽,一如他一貫雷厲的作風。
原來,她以為的一時興起,並不是一場意外。
當年那場突如其來的愛情,她到最後也一直心存猶疑。她從不以為自己有什麼地方真正打動了紀司辰,只不過多了一些常人沒有的好運氣。
而如今,就像是看到了一個蓄謀已久的作案宣言。目見真實,繼而心明,繼而悟。
顯示屏右下角“電池電量低”的警告終於變成了“電量已耗盡”,幾秒鐘後,螢幕變成一片漆黑。顧言曦揉了揉額頭,丟開電腦,緩緩閉上眼睛。
在“有錢後我想要……”的偉大理想式造句中盤踞了好多年的大床果然舒服,完全達到了睡眠質量體系認證的頂級標準。
但是這一夜,顧言曦還是做了許多連睡著以後都能感覺出悲傷的夢。
夢境裡沒有顏色,盛開著大片黑白的夕顏花,沉寂的表情像是上個世紀遺留的青銅雕像,在漫無邊際的單調色塊裡,有誰說了“愛你”,又有誰回答了“對不起”。
她站在夢境巨大的黑色帷幕下,既像是旁觀者,又隱約覺得自己就是主角。以至於早上被手機鬧醒的時候,整個人像一隻囚伏在深海的蝦米,看著汪洋浩瀚的藍色宇宙,生出滿滿的無力感。
手機鬧鐘定的時間很早,不過七點,天還沒有大亮。
顧言曦掙扎著睜開眼,才發現自己已經從床的最左邊橫著滾到了床尾,圓形的床就這點好,沒有長寬的概念,怎麼睡都說得通。
脖子上被一根筋牽住,僵得很痛,倒是腳後跟傷勢大緩,行走利索很多。她洗漱完畢,自覺重獲新生,於是激動地去客廳裡轉了一圈。
紀司辰還沒有從書房裡出來,晨光迷迷濛濛從門縫中漏出。整座房子都很安靜,可以聽見時鐘行走的滴答聲。
顧言曦下意識地碰了碰那扇門扉,誰知房門沒鎖,手一推就開了。
男人靜靜地趴在書桌面前,頭埋得很深,只能看見被晨曦染成淺咖色的發頂。
桌子上有一些凌亂,揉掉的紙團和用過的筆通通掉在地上,有幾張稿子飄得遠了,落在門邊。
他背後是初生的朝陽,紅紅火火的一團,從雲端探出臉,把世界染成一幅美得不像樣的錦緞。
顧言曦躡手躡腳地走進去,本想抄起沙發上的薄毯給他蓋一層,走近了才覺得情況有些不對。
散落的畫稿和圖紙,被壓在胳膊下面起了褶皺。雖然這些很符合一個建築師日常的工作狀態,但絕對不是擁有輕微潔癖的紀司辰的風格。
那人的頭臉都埋在臂彎下,看不清表情,然而蜷縮的姿勢說不上來哪裡彆扭。
她走上前輕輕拍他:“紀司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