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攤老闆的葬禮,其實對方沒多少錢,鋪子開了二十來年,價錢一直都沒變過,餡料又實惠,有時候不但賺不到錢,還得賠錢,這麼多年積攢下來,也只剩下一身的歲月痕跡與疲憊。
老闆娘原本不想辦葬禮的,那是有錢人去世才辦的東西,她就想著在自己家裡,簡單地出個殯,讓老闆入土為安就好,但誰知道寧箴得到訊息居然不顧比賽直接趕了回來,還出了錢要給老闆辦一個很好的葬禮,她幾番拒絕無效,也只好接受了。
老頭子操勞一聲,好人不長命,走的時候好好送送他,她心裡也好受一點。
墓園在市郊,因為冬季,墓園裡大部分樹木都光禿禿的,一排排墓碑看過去,頗有些駭人。
盛潮汐跟在寧箴身後進去,踩著他踩過的腳印,亦步亦趨。
他們到達的時候,人差不多都到齊了,但因為在等寧箴,葬禮還沒開始。
老闆娘看見寧箴,眼淚就湧了出來,幾步上前,含著淚彎腰致謝,寧箴扶住她,看向墓碑的方向,一個年紀和他差不多大的男人站在最前方,抿唇低著頭。
“你兒子回來了。”寧箴用肯定的語氣說。
老闆娘直起身,用手帕抹了抹眼淚說:“……他也很自責,都沒來得及看他爸爸最後一眼,不過……總算是回來了。”
盛潮汐不太清楚他們之間有什麼糾葛,但遠遠看過去,那男人的確滿臉茫然和愧疚,如此看來,是真的悔悟,不管從前他如何,以後都會好好對待母親吧。
其實,她是沒體會過多少母愛父愛的,童年成長的經歷對她來說不是什麼好回憶,能不想的時候她都儘量不去考慮。
老闆娘沒詢問她是誰,只是看了她一眼,道過謝便去準備葬禮。盛潮汐跟在寧箴的後面,他站得很靠後,甚至離眾人的位置還要有一段距離,隔著好多人看著前方,眼神懷念而苦澀。
“你也不要太難過了。”盛潮汐低聲說,“人死不能復生,他總會希望活著的人好好振作。”
寧箴看向她,也許是墓園的背影太枯燥,她的模樣愈發嬌豔。儘管臉上有礙眼的紗布,但依然不妨礙別人注視到她火熱的美。她穿著一身黑色,帶著圓頂帽,風吹過她黑色的長髮,有幾絲落在唇上,她正欲抬手拂去,他便先行一步。
寧箴的手很涼,沒什麼血色,指腹輕輕撫過她的唇,髮絲隨著他的動作落下,他收回手,看了一眼泣不成聲的老闆娘,忽然困惑地眯起了眼。
“那就是愛情?”
他問著,想起幾天前姚垣舟因為盛潮汐不願意和他在一起喝得爛醉,半夜跑到他家哭哭啼啼的樣子,那是一種和老闆娘完全不同的哭,裡面有絕望,卻不是徹底的。
盛潮汐睨了一眼趴在老闆墓碑邊失神痛苦的老闆娘,輕輕點頭說:“那就是愛情。”
寧箴很慢地點了點頭,自語般道:“真奇妙。”
它竟然可以讓人一個好端端的人失去理智,讓一個堅強的人變得脆弱,讓一顆死去的心恢復跳動……
“愛情是什麼感覺?”他不自覺地問。
盛潮汐一怔,沒有很快回答,過了一會才說:“你看過《畫皮》這部電影嗎?”
寧箴搖頭:“我不看電影。”
盛潮汐輕抿唇微笑:“那你的生活真是缺乏很多樂趣。”
寧箴像是有些無措,低下頭不說話。
盛潮汐接著說:“《畫皮》裡有一句臺詞,可以用來回答你的問題。”
他看過來,黑白分明的眼睛熠熠生輝,像美麗的寶石。
“愛的感覺就是疼。”她說出來,也低下了頭,心跳好像漏了一拍,不由自嘲一笑,提起那個字,還會想到那個人,想起曾經單純青澀的初戀,想起它不堪的結果,和最不堪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