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第一個發現江旗勝在辦公室內氣絕的人,她記得江旗勝最後的樣子,倒伏在他的辦公桌上,冷冰冰的,皺緊眉頭,微微張著嘴,雙手緊緊抓著胸前的衣襟。
這副情狀,根本不像一貫意氣風發的江旗勝。
嶽杉一直沒有將這一幕告訴江湖,她且寬慰:“是的,你爸爸臨終面容安詳,就像在睡夢裡過世。他不曾受苦。”
江湖的眼圈還是忍不住紅了。
嶽杉心內嘆氣,她道:“任冰把你爸爸生前的東西都整理好了。”
站在嶽杉身邊的,是自畢業後就投身紅旗集團,而今任職市場營銷總監的任冰。他也是父親江旗勝生前得意的學生,同江湖很是熟絡。
任冰手裡捧著只紙箱子,對江湖說:“江董生前的東西都在這裡了。”
他同嶽杉一道把江湖送出了大樓,還將紙箱子放在江湖私家車的後備箱裡。
江湖對任冰道謝。
她在今天刻意避開了所有熟悉的在紅旗任職多年的長輩和同輩,但是要求自己一定要向任冰道謝。
父親江旗勝的葬禮,正是他的這位得意門生一手操辦。業內都曉得,任冰原來是貧困家庭出身,受江旗勝的慈善基金資助上的大學,後來進入紅旗集團,表現出眾,為江旗勝一手提拔上來。與江氏父女的感情又是另一種的親近了。
所以,江湖才問多一句:“你的去向定了嗎?”
任冰是遲疑了一會兒,才點點頭。
江湖笑:“那就好,你們都會有新的開始。‘自由馬’也會有新的選擇。”她往前方看一看,紅旗的大鐵門正敞開,那條主幹道上有車飛馳,速度很快,又加一句,“一切都會好的。”
任冰跟著笑了笑:“江湖,你想的開最好,你這點和江董很像,永遠能保持樂觀。”
江湖搖頭:“因為別無選擇。”她對嶽杉講,“謝謝各位前輩的關心。”
嶽杉和任冰只是站著,他們一貫按照父親的要求,穿戴一身的整齊的職業裝履,也顯額外的神氣。
高大的又熟悉的主樓就在嶽杉和任冰的身後,這樣的建築這樣的人,好像這裡一切未變,好像父親未逝。
但是,確實的,嶽杉、任冰連同這邊的廠房,如今已成為屬於父親的歷史,也只能成為歷史了。
江湖心中一痛,開啟車門正想上車,偏偏瞥見了舅舅裴志遠陪著徐斯走出了大門。
她一下大驚失色,乃至呆若木雞。
任冰講道:“裴廠長今天是來找新的合作伙伴的。”
江湖忍不住了,當下一個箭步上前,叫了一聲“舅舅”。
自父親逝世之後,江湖僅同舅舅在父親的葬禮上見過一回,之後便沒有太多交流。沒有想到今時今日在紅旗的舊址相見,卻是這樣一番情形。
她看著這個舅舅同徐斯那番投機模樣,不能不推測出最壞的一個結果。這一聲“舅舅”就當真叫的極不友好了。
裴志遠乍聽江湖這樣語氣甚無理的呼喚,面上便有些掛不住了。
徐斯察言觀色,不知這對甥舅有何公案,但顯然地,他是不想做炮灰的,便尋個理由離開。
裴志遠見他要走,頗有幾分焦急,想要撇下江湖跟著徐斯,卻被江湖一把給拉住了。
江湖氣急敗壞扯著嗓子講:“舅舅,你想賣了‘騰躍’?”
這也實在不能怪她一時的急火攻心。
“騰躍製鞋廠”與父親的淵源,與母親的淵源,江湖是知道的,這一段淵源甚至是連著皮肉的淵源,對她對父親的意義極為重大。
父親幾經周折想要將紅旗私有化,卻最終沒有做到。而他曾經實現了將“騰躍”私有化。這是父親完成的一個事業的奠基石,是父親對母親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