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傾微震,迷惘地、呆呆地看著她。她傷懷的眼睛凝視他,他心中的絕望、荒蕪,好像漸漸平靜下去。
徐清圓低頭輕聲:「龍成四年,我爹失蹤,你讓大理寺的人來查,那時候我沒有見到你。龍成五年春天,科考揭榜那日,我在進長安的馬車上看到你出城,我那時候看到了你,你可有看到我?」
晏傾閉目。
他硬著心腸:「沒有。」
徐清圓:「梁園案的時候,你幫我良多,我們一起破解謎案,你還宿在我閨房中。六月花開的時候,你和我在紫藤花樹後躲雨。七月七的時候,你用點酥娘和琢玉郎的故事拒絕我的示好。之後我和林郎君發生齟齬,千里迢迢見到你……這難道不是命運的安排嗎?」
晏傾:「你去那裡,只是想找你爹。」
徐清圓:「那在蜀州呢?我們相依為命的時候,你明明也說你心中有一女郎,你想娶她。難道這些只是對我的同情嗎?可你晏郎君這些年辦過多少案子,若說見一女子你便同情,我信;可若是同情一女子你就娶一女子,你早該三妻四妾兒女滿堂了,哪裡能等著我?」
晏傾道:「我早說過,我本來不想娶妻的。」
徐清圓:「所以獨獨為了我破例!」
晏傾:「這還不夠嗎?」
徐清圓:「自然不夠。雖然說婚前我們便認識,但是婚後我們才開始互相瞭解。說是盲婚啞嫁,我覺得也差不多。我生氣離開長安去甘州,你為什麼來追我,難道你不知道以你當時的身體,你不應該輕易離開長安嗎?
「而且是甘州……你和我說,你來甘州有些事要辦。你說你拖延了很久,現在無法拖了。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當時還想過與我會有未來,想過一切結束後如何與我退出旋渦泥沼?
「可是服用了第三枚藥,你就再不想了,就開始安排後事了。」
她低頭,紅著眼,低聲:「你不想,我偏偏要你想。我聽韋郎君說,他要找一個姓朱的神醫,為什麼你完全沒想法,完全不想去試一試呢?」
晏傾別過臉。
徐清圓:「我不知道你對我的心,到底有幾成。但是你為我做這麼多,我姑且認為這樣的心,足以對你造成影響。那麼既然你憐惜我那麼久,為什麼不繼續憐惜,繼續為我著想呢?」
晏傾:「露珠妹妹。」
他緩緩嘆氣。
話說到這個份上,實在不知如何是好。
他手放於她發上,輕輕撫摸,試圖說服她:「你娘已經歸來,你爹也會歸來,你們一家人很快會團聚。你從小到大讀過那麼多書,你和我說你很想去遊學,很想多走些地方。你所學所識,都應該有個歸途。
「我自認對你已經掏心掏肺,不可強求的事要我如何承諾?我一貫對你放任,一貫尊重你敬愛你,便是想讓你隨意一些,不拘泥一些。
「人和人的緣分,本就是一路走,一路散。到終點時,誰知道身邊人會留下幾許?你珍惜我,我完全理解。但是這種情感,不應該過執,對不對?」
徐清圓盯著他。
她問:「你是說,若我早於你死了,你不會傷心,是麼?」
晏傾搭在她手上的手一緊。
他語氣微斥:「胡說什麼?」
徐清圓:「你自己將生死置之度外,卻看不破我的生死?你希望你每日都能看到我好的樣子,卻覺得我看著你鬱鬱寡歡的模樣也無所謂?」
晏傾道:「若你身患與我一樣的病,我自然不對你強求。」
徐清圓點頭。
她輕聲:「可我不強求,你就不會強求。我偏偏要你強求。清雨哥哥,你仔細想一想——」
她靜了一下,問:「你讓我每日代你給中樞寫摺子,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