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蘇記到了!”
045 清茶
簇新的蔥綠團花緞面兒馬車停在了蘇記面前。與前幾天剛剛來過的蔣初的馬車相比,這輛馬車實在很難叫人驚歎。但當小廝扶著馬車中人走下來時,近旁的人卻分明比看到蔣初的馬車更吃驚。
“孫、孫成!”
“這不是蘇記的小學徒孫成麼?哎呀呀怎的搖身一變成了大富大貴的人了!”
“怪不得前些日子都沒見到,原是發了大財了!”
十四歲的孫成還是徹頭徹尾的小孩子,但當他在小廝攙扶下走下馬車,隨手緊一緊身上的八團喜相逢厚錦鑲銀鼠皮披風,然後淡然看一眼蘇記的招牌時,便是素來實心眼兒的錢師傅也看得出今日之孫成絕非往日之孫成了。
“許久不見,錢師傅還是老樣子。”孫成笑道。
往日裡圓圓的蘋果臉和忽閃忽閃的大眼睛這會兒似乎都變得安靜且有稜角,那種尊貴並非從銀鼠皮披風上透出來,而是從一顰一笑舉手投足之間瀰漫出來,叫人由不得要去想孫成今日之身份。
錢師傅自然亦是如此。他甚至略弓了腰背,以往日裡對待蘇老爺的模樣謹慎而禮貌地邀請孫成上座,並蒐羅了一些茶渣末子為孫成沏了一壺冷茶。雖說在這樣兵荒馬亂般的蘇記這已經是極高的禮遇,但錢掌櫃仍是認為用這樣的禮數招待現在的孫成,實在是有些怠慢了。
孫成淡淡看了一眼那盞茶,笑著向錢師傅道了一聲謝,卻一口都沒喝。
“不知道孫……你找蘇老爺,是有什麼事?”
錢師傅自然而然跳過了稱呼,孫成渾不在意,依舊端正說道:“錢師傅不必如此,還是與往日一般叫我名字即可。蘇老爺既然不在,那麼跟錢師傅你說也是一樣的。前陣子一位遠房姑奶奶過世了,因要操辦喪事,所以遠赴外地,許久不聞物華之事。時至今日才知道蘇記已到這般田地。長話短說,我師傅趙掌櫃年事已高,人老了就唸舊,不喜歡改變,所以勞煩錢師傅幫我轉告蘇老爺,若有一日蘇記要轉手,我孫成手裡還有幾個閒錢。”
孫成至始至終語氣淡然,那架勢都有些像十九歲的裴子曜在問診,渾不像十四五歲的毛孩子。這氣勢別說唬個實心眼兒的錢師傅,怕是蘇老爺親自來也不敢再囂張了。
錢掌櫃自然是連連點頭,好生將孫成送出了門外。
遠處的全馥芬裡,雲卿只淺笑不言。
她要讓蘇記敗落,她已經做到了。餘下的就只是等著蘇老爺將蘇記賣給孫成,然後請趙掌櫃和蘇二太太再度回來坐鎮,這是孫成的心願;緊接著,當蘇二太太成為蘇家舉家仰仗的人,自然也沒有人膽敢在她和她女兒面前放肆,這是蘇二太太的心願。蘇記這檔子事到這裡,算已經徹底結束了。
“雲卿,你半天不說話,是在琢磨什麼?”
蔣寬隔著小爐子挑眉看她,一雙亮汪汪的桃花眼清波漣漣嫵媚風流,實在是有些耀眼了。但他言行舉止都坦蕩拓達,補足了相貌上的陰柔華美,偶爾一眼當真是驚為天人。
但是蔣寬侍弄茶水的樣子卻實在難看得緊了。
蔣寬本是大大咧咧的人,但那鈞窯碎瓷小爐和黃銅雕花茶壺,以及什麼紫金小火鉗、水晶琉璃茶盞又過分精緻,蔣寬小心翼翼伺候著那些茶時,雖沒到張飛繡花的地步,但總歸是怎麼看怎麼彆扭。
“哎,你到底在想什麼吶?”
雲卿摩挲著茶杯,故作神秘地一笑說:“我做了一件大事,讓包括我在內的三個人都得償所願,可沒人猜得出來這是我做的。近日裡我都忙著這件事,現在一切終於塵埃落定,我開心得很……別這樣看我,我不能跟你說,快煮茶!”
蔣寬眉毛跳了兩跳,毫無疑問地開始追問,可雲卿卻只抿嘴笑得悠哉,徹底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