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日一次往蔣家茶葉鋪子裡跑呢,我怎反倒比蔣大小姐更金貴了?拋開這個不提,當日蔣大小姐乘坐肩輿到我嵐園門外與我興師問罪,也不曾遮遮掩掩。第爺如今拘泥於這等禮法,看不起我是小事,若傳進蔣大小姐耳朵裡叫她誤會,可當真是要傷和氣了。”
這兩人執意要和蔣婉撇清干係,但孫成說話做事都穩重,既知她在聽著,自然不會信口胡謅。雲卿便如此一試,於是果然見那第午陰仄仄盯了她一眼,彷彿下一刻就要暴怒,但畢竟是忍了忍,什麼都沒說。倒是那何路平左右看看,眼珠子咕嚕一轉很快反應過來,嬉笑說:“咱們算什麼東西,蔣大小姐何等身份,莫說聽不到我們這等閒話,便是聽到了,哪裡又會有閒工夫特特來計較呢?畢竟又不相熟。”
第午這反應,加上何路平極力撇清,反倒坐實了雲卿心中疑問——蘇記變故果然是跟蔣婉有些牽連的。不過這就更不能懂了,好端端的,蔣婉一個做茶葉家的女兒怎的突然來插手一個燈籠坊的事?
總不至於又與慕垂涼有關吧?
雲卿這一琢磨,屋中不免安靜了片刻,這一來那何路平更是連著看著第午兩次,雖是小心謹慎且迅速的,但那眼神中的提醒之意卻是很容易看出來。雲卿覺得彷彿猜燈謎,至此雖已不覺得有什麼趣兒,但既然開啟了燈謎紙,好歹知道個答案算罷了。於是對孫成說:“除夕和上元兩個節日,蘇記前後共分六次往嵐園送了總計三百二十六盞燈籠,因當日說是節慶賀禮,所以並未列了單子來,我也知蘇記家大業大,並不缺那幾兩銀子,但總歸釘是釘鉚是鉚,不能叫你一番好意還賠了錢。這是我著疲�q清點後列的詳單,煩請孫東家過目,若有不對,則以蘇記賬簿為準,倒時多退少補,再作計較。”
雲卿說得客氣,孫成也只得接過詳單粗粗看過,點頭說:“沒錯,都對的上。”
雲卿便笑:“那就好,我這就叫人把銀子送來,也算了了一樁心事了!”
孫成聞言抬頭,欲言又止。雲卿乾脆吩咐外頭候著的杜衡先回嵐園取銀子來,又笑著向孫成解釋:“我心心念念這事,所以單子都整日帶在身邊,一心想著若抽不得空,便是哪天路過時順便也就給了。不想單子沒丟,銀子倒忘帶了。這可好,還得在你這百結花廳裡多耗一會兒,且要勞你多等一會兒了。”
孫成這才曉得她用意,說:“哪裡的話,小姐不嫌棄就是恩典了。可巧明兒一早新畫師要拜祖師爺,雖說當初小姐你拜祖師爺時我曾有幸目睹,但時日久遠,到底也記不清楚了。蘇二太太倒是最熟悉章程的,可惜又告了長假。餘下的老師傅們又只剩趙掌櫃、錢師傅、黃師傅,也都是有些歲數的人了,能記得的事多半相沖,並不可作借鑑。”
雲卿聞言便笑:“怎的我才過了個年,蘇記的老師傅們便都回家含飴弄孫了?竟悄沒聲息的,也不叫我來送一送,倒顯得我不懂禮數了。”
孫成斟酌著言辭,客客氣氣地解釋說:“破五開工,蘇記裡十個人裡倒有七八個不能來,告假的告假,請辭的請辭,餘下不過八九個人,不是太年長經不住勞累就是太年幼擔不起重任,但上元節最是賣燈籠的好日子,蘇記早接了單子,哪裡又經得起耽擱?便只得匆匆忙忙尋短工。”
雲卿看著一旁規規矩矩的何路平和第午,笑著接下話茬兒說:“孫東家不妨讓我猜一猜……莫不是天佑蘇記,菩薩幫忙,所以一兩天就把短缺的師傅夥計全補上了吧?或者不僅補上了,還一併都是最好的,比方那落落大方的苑秋畫師,又比方方才堂上機警伶俐的夥計。”
何路平嘿嘿笑著,第午冷麵盯著,餘下孫成一臉隱忍不發的無奈,只嘆說:“叫小姐看笑話了。說來小姐不過是從前在這裡做了一陣子畫師,竟這麼念著往日情分,還肯替我蘇記分憂,委實是大德大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