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從建築層面而言，在溫泉街外無人之處擅自挖掘出的秘湯確實和科學家小姐所預想的差不多。規格不大，但相對於人數來說卻可謂恰到好處。明明只是建成還不到十分鐘的小浴場，裝潢陳設間卻莫名給人一種老店的感覺，更衣室裡甚至還擺了一臺販賣冰牛奶的自動售貨機，有咖啡、水果和巧克力三種口味可供選擇——當然是只要按按鈕即可的設計，並沒有投幣之類的功能，因此完全搞不懂特地做成販賣機樣式的意義在哪。

然而，與無可挑剔的裝置相比，真正泡澡的過程就稍微有點讓人失望了。

“——啊啊，抱歉，不才我是泡不了溫泉的型別。頭暈？不，也不是那麼單純的問題……其實為了防止在戰鬥中形成負擔，這具身體內建了調節體溫的特殊結構，所以就算泡在熱水裡也感覺不到什麼溫暖的，倒不如說因為啟動了額外的機能，反而會讓人更容易疲憊……總之不用在乎我，自己盡情放鬆就好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讓人有什麼心情放鬆啊？！

雖然對於辛苦建成了迷你溫泉的他有點抱歉，但在聽過這些之後，小哀直到最後都沒能打起精神好好享受。

——不，不是因為沒能一起泡才感到失望的哦，也不是變成了像那位神宮寺小姐一樣無法直視的殘念系女子，只是單純覺得如果能共享這份悠閒寧靜的氣氛會很美妙而已。蒸汽氤氳下有些朦朧的月色，晚風吹過竹林間的沙沙清響，還有從外向內一直沁入心脾的暖意……但是到頭來，這些東西對助手來說或許都是沒有意義的存在吧。

本以為他興致缺缺的樣子只是工作狂的表現，所以就沒怎麼仔細思考，也正是因為這樣，最後得知真相時才會感覺格外內疚。儘管不是有意為之，但從第三者的角度來看，完全就像是她在硬拉著不情願的人去給對方傷口上撒鹽的樣子。

自己興致勃勃策劃的假期，到頭來就只是在給人造成困擾而已——這樣的事實未免也太殘酷了點。

“嗯？我完全不在意呀。”

“我很在意的好不好！”所謂的喜歡不僅體現在獨佔欲方面，也包括了希望對方能夠幸福的願望，因此這幅若無其事揭自己傷疤的態度反而讓小哀更加惱火了。儘管知道這完全是在遷怒，但心情就是怎麼也平靜不下來，“為什麼源治你總是這樣子……感到困擾的話明明早點說出來就好了……就算被你這麼遷就著我也（大概）不會感到開心啊！”

抱怨中夾雜了一個奇怪的括號應該是錯覺吧。

助手一瞬間露出了非常困擾似的表情——在那張蠟制一般的面孔上，表情什麼的只能算是誤差級別的變化，然而奇妙的是，這次的情緒波動不知為何並不難以捕捉。

“……原來如此，好像是說明上出現了點誤會呢。”

肩並肩坐在休息區的長凳上，周圍只能聽見細微的流水聲與蟬鳴，若不是在吵架的狀態，現在的氣氛說不定還挺不錯的呢。

“小哀覺得我所說的‘不在意’是指‘我這種人就算感到痛苦也不會有人在意，反正不過是已經失去存在價值的殘次品，是死是活都無所謂’的意思吧？”

“不，我想象中還沒消極到這個程度……”

——確切地說有一瞬間確實這麼想了，但實在不好意思承認這點。

“嘛，我們這類人的思維方式基本都是這樣的，你習慣了就好……不過我想說的是，比起這點些微的困擾，能為朋友做到點什麼的話反而會讓人更欣慰些呢。”

“……”

手中還剩半瓶的咖啡牛奶摸上去還有些冰冰涼涼的，如果不是害怕表現得太過明顯，小哀現在一定會把那玩意敷到臉上來降溫。

“……我。”

“嗯？”

“……我和你算是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