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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通忙碌下來,夜色已深,雪也停了下來,濡濕的地面遭寒風吹拂,又凍得結實。

穿過幽靜的抄手遊廊,看到殿下屋裡燈燭還亮堂著,從照在窗戶上的人影看,似乎殿下還在燈下批閱表章,清陽郡主侍立一旁,張平示意左右稍稍站遠一些,壓低聲音問姜獲:「殿下這次是真想將韓大人留在身邊任事?」

留韓謙在身邊任事,與換他人頂替韓謙去主持廣德軍制置使府雖然說是同一個意思,但說法上要好聽一些。

前者似乎說明殿下對韓謙更為信任、依重,也是今天進城之時殿下所要展示給文武將吏及天下人看的;後者嘛,則多少有些誅心了。

張平再蠢,也不會直接將後一層意思直接問出來。

姜獲說道:「攻陷池州,傷亡不少,想來金陵也是難啃的硬骨頭。而即便順利拿下金陵城,之後殘孽龜縮於壽州,楚州也是一個大麻煩,除了韓大人之外,也沒有幾人能為殿下看清楚這錯綜複雜的形勢吧?」

從入臨江郡王府任事算起,姜獲與張平共事也有三年多時間了,但不管以往相交如何親近,在潭王即將繼位登基之時,他們也將走向各自的巔峰,即便再有坦蕩胸懷,再說什麼話都只能點到為止了。

當然,姜獲的話意思也是點明瞭。

韓謙是立下大功,但擅奪兵權,事後僅僅是透過馮翊知會一聲,甚至有迫使嶽陽認可的意圖,不管是誰都不可能完全沒有芥蒂。

用計降顧芝龍,雖然事後統一口徑說是事前便與韓文煥、韓道昌等定計,但天下不可能有不透風的牆——如此用計也太過陰戾狠辣,換作旁人也不可能完全沒有一點看法。

當然,殿下並沒有因為戰局進展順利,就自我膨脹,誤以為形勢皆在他的掌控之中,就算是繼位登基,內憂外患也是一堆,還是需要一個能真正為其謀事定策的「韓師」。

自古以來,便講「君為臣綱」,講「君臣之間有禮義應忠之道」,君臣名分早已定下,姜獲覺得即將登位的潭王或許稍稍心切了一些,但留韓謙在身邊謀事,委他人去主持廣德軍制置使府,也沒有過分的地方。

而不管韓謙之前言退是否有以退為進的心思,但只要這件事能順利過去,姜獲相信暗地裡所隱藏的波折很快就會風平浪靜……

「也是。」張平點點頭說道,但看向庭院裡樹影幽動,彷彿有無數妖魔鬼怪藏在暗處,他心裡暗暗一嘆,與姜獲繞過抄手遊廊,走到窗前待要問候一聲便退回到隔壁的班院守夜。

「張平、姜獲你們在外面?」楊元溥隔著窗子問道。

「正是微臣二人。」張平、姜獲說道。

「你們進來。」楊元溥說道。

第四百四十五章 大議

張平、姜獲推門而入,看到楊元溥正揮手吩咐屋裡兩名侍女出去,上前給楊元溥及清陽郡主行禮。

「韓謙收編桃塢集兵戶殘部之時,形勢也是險惡,萬難想到會有今日之形勢,嶽陽眾人多求安穩,唯有你不計兇險,願意趕來金陵襄助——我在嶽陽又聽聞你曾孤身收復安吉之事,能說服安吉鄉族門閥為廣德軍制置使府所用實又是大功一件。我這一路上都在想著,到繁昌要聽你好好說說,」楊元溥坐在錦榻前,示意張平、姜獲二人自己搬繡墩坐下,「我剛跟清陽說起這事,我此時也睡不下,你說來給我聽聽,信報裡所講終究太過簡略了。」

張平看了清陽郡主一眼,說道:「湖州刺史黃化放棄安吉時,赤山軍剛攻下郎溪,傷亡極其慘重,又擔心楚州軍精銳隨時會有南下的可能,韓大人那邊無法分兵兼顧東線——臣當時就想著殿下天命所歸,黃化即便有種種奸滑、算計,但他對殿下仰慕敬畏之心應是不假,便帶著數名隨從趕去安吉,實在談不得什麼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