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千辛萬苦將清陽郡主帶回大楚,再不濟也不會希望帶一個仇敵回來。
姜獲前前後後經歷了金陵亂局發起的全過程,在世妃與信昌侯李普他們決定東佔潤州之時,他才潛回到嶽陽和潭王會合。
他心裡最清楚金陵亂局揭起的原由,以及韓道勛奉詔赴會被扣押與信昌侯李普有關的諸多細節。
雖然安寧宮是殘害韓道勛的罪魁禍首,但世妃及信昌侯李普與楚州合謀,完全無視韓道勛當時已經被扣押,甚至拉攏韓道銘、韓道昌,也決意要搶先頒傳討逆檄文,無疑是促成安寧宮對韓道勛下毒手的一個關鍵因素。
這件事不僅是韓族內部很難邁過去的一個疙瘩,也將是橫亙在潭王一系內部的一道檻。
或許韓道勛死得沒那麼慘烈,這個問題還不嚴重,但韓道勛受五馬分屍之刑慘死的訊息傳到秋湖山,姜獲此時還能記得韓道銘及信昌侯李普等人臉色慘白的情形。
所以這道檻,姜獲相信不僅橫亙在韓謙的心裡,橫亙在敘州一干人的心裡,也橫亙在世妃、信昌侯李普以及韓道銘、韓道昌乃至鄭暉等人的心裡揮之不去。
韓謙說要留在敘州服喪,姜獲便懷疑韓謙除了悲痛其父慘死之外,大概便是梗於此事。
不管怎麼說,世妃是潭王的娘親;潭王倘若有朝一日登基,世妃便是太后,而且還是有信昌侯李普等一干實權派重臣支援的太后。
韓道勛的慘死,將一切都攪得複雜無比,姜獲心裡苦澀,卻也只能頭疼於此,暗感無計能施,心想著是不是先派人回嶽陽報信,看沈漾、鄭暉等人有沒有妙法,能勸韓謙奪情,放棄留在敘州服喪的念頭。
「韓伯,」馮繚看到經歷此劫蒼老許多的韓老山路過,招手喊他過來,問道,「老大人給大人所留血書,提及楚州舊事,到底是說什麼,韓伯可是知道。」
姜獲、薛若谷以及田城、楊欽、高紹也都關切的看過來。
韓道勛受刑之前,破指留下這封血書,趙闊在決意自盡前又千方百計送到敘州來,一方面是韓道勛受刑前心境最真實的寫照,另一方面也是韓道勛給韓謙所留最後遺言,只是他們都不知道到底韓道勛當年在楚州遭受怎樣的舊事,令他積鬱多年,以致在五馬分屍這樣的暴刑之前,有一種看淡生死的無畏淡然。
「老範都死了,趙闊又觸石而亡,這件舊事再不提,怕是都沒有人能記得了,」韓老山悽然說道,「還是老爺早年在楚州做推官時,楚州遇敵圍城,老爺當時在城外,為免被敵兵搜尋,避禍一戶農家陋室之中。老爺早年也有恩這戶農家夫婦,農家夫婦記著老爺的恩情,想借這機會厚待老爺,但家中實在沒有餘糧,便烹子為食。老爺當年鐵面無私,知其事回城便著範錫程回去捉拿這農家夫婦回衙門審問,但範錫程趕到時,這農家夫婦早已在家中懸樑而死。我倒沒想到這事會多年以來都梗於老爺心頭,受酷刑前竟然都只念掛這事……」
姜獲、薛若谷、田城、楊欽、馮繚、高紹等人皆是一震,心裡卻又莫名的更覺悲涼,相顧無言……
……
……
在蜀都知道父親受暴刑慘死,韓謙心裡除了滿是悲痛、仇恨之外,還有難以擺脫命運的驚懼,要將他整個理智情感都吞噬、毀滅一空,以致性情一時間也變得偏執、狠戾。
而這一刻,他心裡又滿是悲涼,其他偏執的情緒,也被沖淡掉沒有那麼強烈。
孔熙榮等人輪流守在靈堂之外,韓謙跪坐在棺前,血書三十一字似字字刻入他的心間:
楚州舊事,積鬱多年,轅刑在即,此生恍然眼前,真覺生死事小矣,吾兒勿以為念……
韓謙捫心自問:父親臨刑前,當真視死為一種無力掙扎、對世道絕望之後的解脫嗎?
這時候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