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貴國形勢,王爺與拉木倫王勢成水火已成定局,而誰都知道兀勒王與拉木倫王已是一丘之貉,王爺可以結盟的只有義成可敦,有她與王爺聯手才能勉強維持平衡之局。”
見鐵勒王面色不動,有意聽他繼續說,承曄便道:
“更要緊的,眼下拉木倫王論軍力,在三大部落王中實力最強;這兩年朝中影響力青雲直上,再加上獨女為可汗側妃,待他日誕育王子,其權柄更加不可同日而語。摩多可汗身後,還有誰能攔得住他?”
“原本貴國義成可敦和摩可裡親王還有力量擋在拉木倫王前面,可前番後宮一個小變動,便讓義成可敦遽然失寵。那拉木倫王接下來要除掉的障礙,只有王爺了。”
鐵勒王默然沉思半晌,意有所指道:
“你們大宸的人都聰明得緊,義成可敦當前的困局她自己立時便可解除——其三呢?”
“其三,國運之危。”
這個噱頭拋得太大,承曄微微有些心底發虛。
“這是我朝兵部一位主簿的手筆,王爺請過目。”
承曄自懷裡取出一疊信箋,那是嫠面之事前夜世蕃讓傅制特擬的,原件仍在世蕃身上,承曄聽了有心想要回稟給源錚,便依著自己的記憶重寫了一份。
“突倫向貴國買馬,以最普通常見的軍馬為例,貴國報價十五兩銀子——其實,若真正交易起來,貴國恐怕連十兩一匹都賣了罷?”
“貴國與突倫所缺,必要向大宸購買者,唯米糧而已——在下有位行商的朋友在土奚律地界販糧,生意做得極大,今冬透過大宸走私到貴國境內的中等成色白米,價格已飛漲至一石要價十兩白銀,貴國向突倫賣出百匹軍馬,不過能換到白米一百五十石。”
“如若重啟互市,我大宸與貴國鄰近的裹州、沙蒲兩地,其中等白米兩石才值一兩,貴國若以軍馬交換,一匹馬可換取白米三十石。”
“這是極簡單的一筆賬,想必王爺心裡已經盤算過無數遍。三國相爭,盟友非此即彼,今者大宸天子與突倫烏木南江是深仇,絕無聯盟可能,故而願與貴國結成盟友,重開互市。”
“以更少的軍馬換取更多糧食,貴國不須擔心軍馬多賣給突倫養虎為患,糧食富足,民心安泰,一心一意與民休養生息,有暇秣馬厲兵,重振國威指日可待。”
承曄生怕鐵勒王年老昏聵,聽不得自己這筆麻煩帳,刻意放慢語速一點一點解釋,說完“指日可待”四字,便抬眼覷著鐵勒王臉色。
只見他嘴角微微翹起,目露讚賞之色,口裡卻揶揄道:
“好小子,巧舌如簧,真想我土奚律重振國威?”
他眯起眼睛審視承曄半晌,忽地仰頭酣暢大笑:
“衛景林家的小子果然了不起,只是不知你們現在的皇帝,是否有胸襟消受得起……”
他適時地閉了嘴,承曄面上笑著,只在心裡腹誹:
“你聽了我的提議,保護舅舅和阿瀾周全便好,誰要聽你挑撥。”
承曄對他的話恍若未聞,只是斂息肅容,向鐵勒王垂手一個長揖:
“晚輩所求,只希望王爺能與我聯手,將當年老可汗枉死的真相告訴摩多可汗,還阿瀾和我舅舅清白。至於重啟互市,箇中利害晚輩已經說得足夠清楚,想必老王爺心中已有定奪,承曄不敢班門弄斧。”
鐵勒王並未回話,像是在思考著什麼,踱步到他那匹青騅獅子身前。
拈起被一箭貫穿雙目的那隻灰兔,承曄這才想起阿小方才將這兔子當做戰利品撿了起來。
“可知也蓋為何要拿箭射你?”
這個承曄還真的不知。
為了向他示威,表達敵意?
似乎毫無必要。
承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