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為……我已經走了那條路吧。”柳雲裳思索了一下,然後這樣的回答著公孫幽的問題。
因為我已經遵循本心走上了那條路,因為我已經回不了頭了。
柳雲裳斂著纖長的眼睫,輕聲道:“太上忘情,非是無情,非是絕情,非是滅情,而是寂寞忘情!人生在世,七情擾之,六慾亂之,道心不純,道心蒙塵。唯有忘情,剔除雜質,心若琉璃,方顯本我;唯有忘情,不染塵埃,心若赤子,方顯真誠……”
“你可能做到?”公孫幽問道。
你可能做到?
柳雲裳思考著這個問題,宛如冰雪凝就的容顏上出現了一點悵然的意味。
她想起了很多的事情。
很多年之前她第一次遇見了葉英,那時候她還以為葉英是個女孩子,親近的毫無忌憚,時常握著他的手腕走路說話,連遊湖的時候也喜歡和他在一起。煙雨朦朧地方時候便同執一柄傘,葉英守在她身邊,她便伸了手去折那一枝柳,抬頭的時候葉英正好也低下頭來,眼中都是瀲灩的笑意。
柳雲裳也記得天澤樓的繁花。葉英總是喜歡那株一年四季都在開著花的不知名高大樹木抱著劍想著自己的事情,偶爾的時候他們也會在那棵花樹下切磋一下。清麗花瓣被劍氣激起紛紛飄落,那是柳雲裳在幼年關於藏劍的最深刻的印象。
少年時候一起行走江湖,也曾經一起賞過長街花燈走過名山大川談過十丈紅軟,也曾經一起看過十里桃花。
那時候時間清閒,又沉浸於此處風景,便順理成章的那那裡盤桓許久。柳雲裳獨處時總是喜歡臥在交叉的主樹幹上,手臂枕在臉頰一側低頭往下看落花。有些時候葉英就站在樹下抱劍觀花,於是那個時候看花變成了看人。要回去的時候葉英便會抬起頭看著她,然後對著她伸出手來,溫柔無盡。
那麼多的回憶啊,她走過了那麼多的年歲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但是其中卻有葉英那麼多的影子。
但是也僅僅只能是如此了。
那一份連她自己都不曾知曉明瞭的心意,已經隨著妹妹的死去而跟著那些桃花一起埋葬在了那日的午後微風裡。
她如今想做的,僅只有專心劍道一件事情。
柳雲裳從不否認自己對於葉英有些其他不對想法,縱然在那一刻之前她自己都沒有發現這一點。但是——在她因為心神大亂而破了死關卻得知妹妹柳夕去世的訊息的時候,這一份感情也只能被埋葬,再也沒有了成長的機會。
連柳雲裳自己也知道,她並非是真的要冷心絕情——實際上她也做不到那一點,不管是同門還是家人她都無法放下。
她之所以要走那條路,一者是因為那條路實在是適合她本身的理念更能讓她在處理那段感情或者是在面對著葉英的時候不至於失態,再次一點的原因,大概便是能夠藉著修習劍道閉死關這種理由來逼著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了。
將所有的感情都寄託在自己的劍道上,從此以後劍道即心,劍道不毀,則道心明淨,再也不會因為那些紛紛擾擾而方寸大亂。
柳雲裳靜靜的微笑起來,清淺的笑容綻放的時候有種冰雪融化的驚人美好,又有著純白的梨花在枝頭上緩緩盛開的清麗絕倫。她輕聲說道:“弟子定然不負師尊期望。”
這份感情,最後終究還是再也不見天日。
就像是曾經說好送他一曲劍舞,但是最後也只是跳了一半。而葉英所承諾的那一支蕭曲,現在想來,那剩下的一半也是再也聽不到了。
柳雲裳抬起頭,日光正好,卻將她的整張臉都印的慘淡。
她明明是笑著,眼眸深處卻像是盛著久遠不化的霜雪。一半的面容隱在婆娑樹影下輕顫,一半的容顏被日光照的明亮。光影交錯,恍然之間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