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風向調整好了船帆,海臣關上發動機,又走回到呂如藍身邊,接過了舵輪。
發動機停止之後,船上忽然變得安靜了,而海浪聲和風聲則迅速清晰起來。
呂如藍站在舵輪邊上,又是一陣好奇的左顧右盼。
海臣問:“你又怎麼了?”
“我只是突然有個感覺……這艘船本身算是一種機械,可是關掉髮動機之後,它卻好像有了生命,變成了一條……大魚。”
說到這裡,連呂如藍自己都笑了起來:“這樣說是不是很可笑。連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我能夠理解。”海臣卻點頭:“靜靜地和海洋融為一體,這也是我喜歡帆船的原因。”
呂如藍有些意外於海臣的這番認同。他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想了一想卻又緊緊地閉上了,甚至還刻意地把頭轉向別處。
“……發動機都關了,這船上的燈怎麼還亮著?”
“看見前面那些亮亮的甲板沒有?”
“是光伏發電?”
“嗯。這幾年我一直在慢慢改裝這艘船。現在已經是柴油和光伏混合動力。不過發的電暫時只能用來供應船上的照明、通訊和導航設定而已。”
“那也很不錯了……這船你買了很久?”
“是我爸留下來的東西,其實早該更新換代了。可我捨不得,就一直託人修改,慢慢地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哦……”
呂如藍正想著該不該問問有關於他家裡的事,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呼嚕聲。原來是福叔靠著船舷,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海臣要掌舵,呂如藍便主動幫忙,將老人打橫抱起來送進了船艙。
這艘帆船的船艙倒比他想象得更寬敞一些。走下樓梯就是一個小型的客廳。呂如藍將福叔放在右側的三人沙發上。確認他不會滾下來之後,又轉身返回了上層。
“你怎麼又上來了。”海臣掌著舵,“這裡有我一個人就行了。”
呂如藍故意不回答這個問題:“還有多久到海蘿島?”
“差不多一小時。”
“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島大嗎?”
“還行吧,近海的一個島。上頭原來有個小漁村,發展得還可以。可是最近幾年村裡的人都去外頭打工了,只留下老一輩的看著一座燈塔。”
“如果你把福叔送到島上去,他能在島上生活嗎?”
“島上有種莊稼和菜地,也有淡水,別提還可以捕魚。電可能是個問題,不過燈塔是自行發電的,村裡人應該跟著沾了點光。話說回來,要真天下大亂了,哪裡都沒電,哪裡都一樣。”
“那倒也是。”呂如藍點點頭,“島上還有多少人?”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海臣騰出手來比了個數字:“兩個人。”
“兩人,一個島?”
“一對老夫妻,我得管他們叫叔嬸。一直守著燈塔不肯走。碼頭附近有些公司,把海蘿島當成是倉庫,往上頭堆了好些個物資,也請老兩口幫忙看著。他們也不收錢,只是託船來船往的時候捎帶點兒東西。”
“他們難道就沒有別的家人了嗎?”
“……有過,但是都沒了。”
海臣稍稍沉默了片刻:“海難,跟我爹一起出的事。打那以後,他們夫妻都守著那座燈塔,說是一直要等到船回來的那天。”
他的聲音雖然平靜,卻依舊能夠聽得出淺淺的惆悵。
呂如藍也跟著難過起來。
“眼下這樣的情況,如果繼續惡化下去。恐怕也不會再有船開到海蘿島上去了吧?難道他們就這樣,一輩子不回到陸地上來了?”
“嗯。也許那並不是最壞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