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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處一人答道:「是,主人。」

又站了一會,此人才回過身,他模樣看著年輕,卻是滿頭白髮,白髮未束,只是拿一根青色髮帶懶散捆著,眉骨上斜著一道疤到眼尾,讓原本俊美的五官多了幾分邪異。

他回了房,從箱子裡拿出一件半舊的藍緞敞袖錦袍,珍而重之的穿上,又照了照鏡子,似是有些嫌棄地摸了摸自己臉上的疤痕,隨即又開心起來,整了整袖子,喃喃道:「他見著我穿他送的衣裳會高興嗎?」

「主人,車馬備好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男人又反覆檢查了身上哪裡是否有不妥之處,想了想,又往腰間別了一個荷包,荷包也是半舊的,顯然是被反覆摩挲,上面金線繡著的字已有些看不清,他小心別好,見時候不早,才匆匆下樓。

夕陽還未徹底落下,黑雲便開始凝結。

「要下雨了!」

客棧內。

客棧掌櫃正清點帳務,忽而聽見一聲喊,只當做是笑話,「這都□□年沒見過雨了,明兒還能買到水就千恩萬謝了,還下雨,說笑呢麼。」正說著,又聽見外頭似是真有雷聲滾滾,趕忙住了算盤,連滾帶爬地撲了出去,仰頭望著墨雲集結的天空,「老天開眼啊,真是要下雨了!」

一間普通的民房內。

孩子躺在床上睡著,妻子坐在床邊做針線,她似是聽見有人在外面說了一句「要下雨了」,搖頭笑笑,並不當真。

丈夫正坐在米缸旁發呆,忽而站起來,一邊唸叨著什麼一邊往外走。

妻子忙起來問道:「這麼晚已經門禁了,你想去哪?」

可丈夫似是沒聽見一般,仍逕自往外走,妻子伸手去拉,可他力道太大,根本拉不住,反倒自己絆了個踉蹌,只見他眼睛直直的,嘴裡不停唸叨著:「要下雨了。」一邊走了出去。

妻子還想去追,又見床上的孩子也坐了起來,赤著腳下床,嘴裡也念叨著同樣的話往外走,一時間嚇得手足無措,竟忘了去追。

還有許多人家上演著同樣的一幕。

無數人走到大街上,他們雙目失神,全然聽不見身旁家人的呼喚吶喊,只是抬著頭,虔誠地仰望著城市上空的黑雲。

車輪軲轆轆的行駛在無人的街道,寬敞的馬車內,男人腰挺得筆直,時不時掀開窗簾看一看,「怎的這麼慢?再快一點。」

「是,主人。」駕車人答道,「前面就要到了。」

男人手指摸著那個荷包,望著黑漆漆的天空,皺了皺眉,按了按莫名有些心慌的心臟,催促道:「快點,再快點。」

他總覺得有事情要發生,去晚了可能就來不及了。

「是。」外面人應了一聲,馬鞭重重的揮下。

磅礴大雨如期而至,核桃大的雨滴噼裡啪啦地打在馬車頂棚上,卻並未讓人安心,男人捂著跳動得愈發不安的心臟,不斷的安慰自己,下雨了,陣法馬上就要生效了,不會有意外的。

應該是自己想多了。

「駕!籲!」

雨夜中,狂奔的馬車忽而停下,「主人,山上滑坡了,馬車上不去。」

馬車停在城西,這裡是沁陽城唯一的一座山,不高,被稱作丘陵更合適,也正是男人口中的西陵。

西陵約莫二百米高,頂部有一座別院,正是男人此行的目的地。

男人撐起傘,走出馬車,命令道:「走。」

「是,主人。」駕車的黑衣人提出一盞燈籠,打著傘在前面帶路。

空氣中沒有風,雨水直直淋在傘上,水流如注,男人走得仔細,及至別院門外,也僅僅只有鞋面有些濕了。

看院門關著,並無異樣,他方放下心來,接過燈籠道:「你且留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