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地望著那座假山。
春兒回來時,便看見她獨自站在柳蔭下的這番光景,忽地鼻頭莫名一酸,三兩步走上去,已是換作笑顏,戲謔道:“既然如此捨不得,怎的不留在前邊,非要搬回城裡住著,合著讓奴婢們陪著您一塊兒鬧心罷了!”
聽見她這一陣笑嗔,泠霜才回過神來,舉目望了望天色,已不知自己站了多久了,也不禁莞爾一笑,問春兒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春兒聽她此問,越發笑開,道:“主子餓了不是?每回主子問起時辰,都差不多是進膳的點兒。”
泠霜不禁氣結,在她額上一戳,惱道:“你這丫頭真真地該打!”
主僕二人正笑鬧著,忽然從那邊假山處又轉出一個小丫頭,匆匆跑過來對著泠霜一福身,道:“孟先生和霍大人求見。”
泠霜微微斂了笑意,點點頭,道:“請他們進來吧。”
“是。”小丫頭自領命去了。
春兒望著小丫頭一溜煙跑去的背影,對泠霜道:“咦?這回少主出去了,怎麼孟先生和霍大人兩個都沒跟著去啊?真奇怪!”
泠霜面無表情,看了她一眼,春兒大駭,立即低頭跪下,慌忙道:“奴婢失言了,請主子責罰。”
泠霜微微嘆了口氣,扶她起來,道:“記好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什麼話能說,什麼話又不能說,這樣,你才能活得長久。以前你怎麼樣,我管不了,可是如今你在我身邊,可是半點差錯也不許有,明白麼?”
春兒強忍著眼淚,點了點頭。
她畢竟年幼,泠霜也不忍苛責,見孟良胤與霍綱已然朝這邊走來,遂道:“好了,記住下回別再犯就行,前頭的事不是咱們能插嘴的。”
“奴婢記下了,謝主子教誨。”春兒一福身,退到她身後。
孟良胤與霍綱上前,對泠霜揖身為禮,道:“少夫人!”
泠霜略點了點頭,叫他們免禮,側首對春兒道:“你去沏壺茶來。”
春兒答應了一聲‘是’,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待春兒走遠,孟良胤便一拱手,上前一步,道:“少主已然離城了,最快也要半月後回來。”
泠霜聞言,淡淡一笑,道:“先生妙策,何需半月?倒是將他支開這麼久的日子,費了您不少心思吧?”
霍綱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這樣直截了當地譏諷孟良胤,不禁驚得一呆,下意識地抬頭望向孟良胤,但見他神色如常,絲毫不為所動。
“少夫人真的想好了嗎?”孟良胤也是抬了頭望開去,沉靜道來。
泠霜此時正背對著他二人,聽了孟良胤之話,不禁低低一笑,微微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幽幽然道:“我想不想好,有什麼要緊?總之,他怪不到您頭上就是了!”言罷,復又迴轉過頭去看著那暮靄柳色。
霍綱來之前,孟良胤已經將事情的原委告知了他,他自然很清楚此行是為了什麼。一時間三人皆無語,他隔了兩步,站在他二人的身後,便大著膽子微抬起頭看她。時正夕陽西下,一道餘暉鋪在水中,她整個人沐在池塘的波面鑑出的華彩光芒裡,杏色的春衫,纖嫋婀娜,長長的裙裾迤邐在身後,粼粼波光輕綴其上,仿若天人。
他離她是那般近,近得只在丈餘處,輕輕盈盈只隔了一道柳條簾子,彷彿他一伸手,掀開了那道簾子,便可觸到她。
美人卷珠簾,深坐蹙蛾眉。
他便是單單看著她的背影,也能想見,她的眉,是蹙著的。不知不覺間,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背,何時竟直了起來,沒有那樣虔誠地卑躬屈膝,沒有那樣誠惶誠恐地壓低了頭,連看她一眼也不敢。他此刻竟有一種瘋狂的執念,恍惚間,她緩緩地回過身來,輕抬素手,撥開了珠簾,對著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