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知他的脾氣,知道在此刻,萬不能駁他的話,只能一個勁地磕頭告罪。
“我看你確實老了,不中用了!”袁泠傲冷冷一拂袖,站著居高臨下睇著他。
汪重只是默然跪著,大氣也不敢出。
緩了片刻,袁泠傲叫他起來,忽然問道:“沈懷忠的家眷你都安頓好了?”
汪重不解他為何忽然問起這個,但是不敢含糊,立刻答道:“按照陛下的意思,都安頓在沈府,等閒不得進出半步!”說到這裡,汪重忽然壓低了聲音,道:“奴才暗中派了人盯著,絕出不了差錯!”
“嗯……”袁泠傲淺淺點了下頭,道:“沈懷忠事母純孝,諒他也不敢怎樣!”言罷,草草在殿內踱了幾步,道:“你去沈府頒道旨意,封沈老夫人為靖國夫人,再加賜些東西給他的妻室。”
汪重此時方才會過意來:沈懷忠昔年為袁泠霜近身侍衛,前日戰報傳來,道如今段軍正準備渡江前去攻打金陵。當年沈懷忠對袁泠霜的忠心,有目共睹。正巧在這個時候傳出袁泠霜瘋癲的訊息,雖不知段瀟鳴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是,若是他真的用袁泠霜性命要挾,沈懷忠怕不會坐視不管。且不論事實如何,但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為了確保金陵鞏固,袁泠傲此時加封沈府內眷,不僅是給沈懷忠敲一記警鐘,更是做給滿朝文武看的一種姿態,這些是明面上的,可是,袁泠傲素來心機深沉,這一舉,怕也有試探袁泠霜真瘋還是假瘋的意思在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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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重素來對袁泠傲的心機之深暗中歎服。他大半輩子,身歷三朝,從前晉惠帝到當今這位,見過的達官貴人何止千百,哪個不是謀算在胸,機關算盡,可是,卻哪一個都及不上眼前這個不過年方而立的青年帝王!想到此處,背後不知不覺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你還杵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去!”袁泠傲冷冷回看他一眼,道。
“是!奴才告退。”汪重趕忙伏地一拜,跌跌撞撞退了出去。
袁泠傲面色略略緩和,袖手站在原地,望著殿外明媚的日光,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隻鸚鵡低頭啜了幾口水,兀自在架子上折騰起來,時不時地撲騰下翅膀。像是不甘受到冷落,那鸚鵡忽然昂起頭,叫道:“二哥哥!二哥哥!”
袁泠傲果然回過頭來,緩步踱到鸚鵡架旁,伸手輕撫過它身上五彩斑斕的羽毛,輕輕笑出聲來,道:“你也想她了?是啊,她都離家這麼久了呢……不過,別急,咱們的小霜兒呀,馬上就要回來了!”
說完,獨自對著鸚鵡微笑。
* * *
日子一天天過去,局勢也越來越危急。
孟良胤在長江北岸四處招募船隻,全力籌劃大規模渡江。
五月間,段軍攻佔浦口,正式與金陵城隔江相望。
正當兩軍對峙於長江兩岸,泠霜身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段瀟鳴事後冷靜下來,卻也不肯孟良胤對她下此毒手,孟良胤只是語重心長地告訴他,這是泠霜自己堅持的。
知曉真相後,段瀟鳴越發心苦,只擁著她連聲嘆‘何苦’!
泠霜伸手輕揉他眉間皺痕,溫婉微笑,道:“做戲總也該真些,不能太不像樣子了,連自己都騙不過,怎去騙人?”
大軍渡江之日,便是他二人離別之期,所以,自進駐浦口以來,段瀟鳴即使再忙,也堅持每天陪著她幾個時辰。每天離開寢帳,總覺得有一肚子的話還沒有跟她說,可是,每天一回寢帳,又覺得千言萬語全都說不盡,道不明,總覺得只要這麼靜靜地看著她,就是一種幸福,一種無以言喻的幸福。這種幸福,簡單而不蒼白,只是他每日回帳,那掀簾的一瞬,就可以看見她轉過頭來對他微笑,那微笑,溫和恬柔,不需要說什麼,不需要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