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慎言,小心隔牆有耳。”崔然趕緊截斷話頭,“陛下聖明,將來必會明白我們的忠心,到時自會提拔我們。”
“你父親就是這個倔脾氣,得罪人還不自知,這些年吃了多少虧?”謝氏皺眉,“不是我說你,你脾氣真該改改了,不然哪天,我們家真會丟官罷爵。”
“哼,你也不必危言聳聽,我們家百年根基,豈是隨意可拔起的?”崔毅瞪一眼謝氏。
崔然掃了眼窗外,才說:“百年根基又如何?陛下眼下可是斷了我家兩次將門聯姻。”
“當初陛下讓你轉做平寧節度使,明升暗降,便已是徐徐圖之。”
崔毅黑臉:“盧僧固和我,都被這毛頭小子擺了一道。”
“父親既知,那就更應穩住。如今陛下賜婚,非兩家之願。”
“但齊國公好歹是崔太后孃家,齊國公嫡長媳孫寧是孫希親姐,陛下也不得不顧念親情。”
“我們家如今這景況,已經算好的了。”崔然清濯面上,帶著絲苦笑。
“呵,若不是田瀚國上書要與我家結親,陛下原本連這也不想給呢。”崔毅冷笑。
“其實娶忠勇伯嫡女,也沒什麼不好,父親不必過分悲觀。”
“此話怎講?”崔毅問。
“孫希外祖盧僧固雖已致仕,但他為相多年,門生遍佈各部,她家兒媳白氏,是將門虎女。都可為我家助益,此其一。”
“孫希本人名聲極佳,可見為人守制,端方得體。對外交際,不易徒惹麻煩爭端,只會助益我家聲名。”
“她又與南安郡王妃、靖海侯太夫人等人交好,可見有慧眼。她母親盧氏雖有些強悍,但管家理事是一把好手,想來她的女兒,也不會太差。”
“這樣的女子進門,我們家內宅可安。母親性子過於柔弱,兒媳強勢,正好相彌。此其二。”
“孫希通今曉史,從小與我對朝堂政事多有政辯,多謀,常能指出我的不足,於我多有進益,按著她的補充,兒子行事更為周全。此其三,也是最重要的。”
“聽你如此說,我們家是塞溫失馬,焉知非福?”崔毅展顏。
“是的,父親明鑑。”崔然適時送上恭維。
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崔毅開懷大笑,拿起桌上的茶碗,一飲而盡,大讚:“好茶!”
崔孫兩家聯姻,崔家依足周禮,六儀已過了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只待親迎孫希過門了。
莫熙齋小院,有一方清池。
孫希纖手隨意拍著池面,漾起一圈漣漪。
她望著池中的雨花石,其中有一塊特別招眼。
這塊石上紅綠交錯,朦朧如畫,依稀浮現桃花岸畔,空翠煙霏,一名老翁,泛舟獨釣。
孫希撿起這塊雨花石,愛不釋手。
但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她微微搖頭,對抱夏道:“你說,我嫁入定國公府,是好事還是壞事?”
抱夏正在池邊洗魚簍子,聽了這話,趕緊道:“自然是好事,多少人羨慕不來。姑娘怎會如此問?”
“可是我這泛舟湖上的逍遙日子就此結束了,以後,就不得不拼殺,攘外安內了。”孫希深深嘆了口氣。
她膚色清白,眉色淡黑,唇色如櫻,一切淡極。
就像天地混沌後湧出的第一股泉水,雖然淡得可以隨時化去,卻能存在萬年。
陽光下,她的睫毛微顫,黑亮的瞳孔竟然出現琉璃般的半透明的藏青色,彷彿是煙雨晚晴天,行路人遙望到的遠山。
抱夏環顧四周,道:“小姐這話,可不要跟旁人說,傳出去,倒像定國公府是龍潭虎穴似的。”
“怕是比龍潭虎穴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