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絲光亮。
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飯店的床上,而房門緊閉。
白爺在不遠處的桌邊坐著,聽見響動,抬起頭來看他,目光森冷。
他坐起身子,看白爺慢慢踱步向他走來,遞過一張紙片。
他接過一看,驟然抬眼去看面前的老者,手心中的,豁然便是一張明天晚上返回上海的船票。
老者的眉目冷硬依舊,他向他做著不容置疑的手勢——“你拿著我的船票先回上海,我另買稍後的票回來。”
他漠然開口:“我的課業還未結束。”
老者依舊用手語強硬的比劃道——“你要明白,我並不是在和你商量。”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今天的事情並不代表什麼,更不會影響我的判斷。”
老者看他半晌,慢慢抬起手來——“很遺憾,孩子,我並不相信你說的話,如果孫家的人見到剛才你吻她時的樣子,我想,他們也不會相信。”
“我不需要誰相信,我只要做我該做的。”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這並不是一次商討,而在所有你該做的事情當中,娶盛亦箏也是其一,盛家是大戶人家,不會在你和妹妹不清不楚的情況下把姐姐嫁給你,所以,你不準再見盛亦笙。”
紀桓暗地裡深吸了一口氣,聲音裡帶著冷意,“我也說過,我承諾過的事情我會做到,至於用什麼手段是我自己的事,即便不娶盛亦箏,我也一樣能做到。”
老者蒼老的唇邊彎出一個古怪的弧度——“可是孩子,我們都知道,利用孫家的政界資源,是你達成目標最快的法子,我瞭解你,如同瞭解我自己,你不會捨棄捷徑而不用的。”
紀桓垂下眼睛,半晌,終是自嘲笑起,“是的,我不會。”
他在這一天,不再剋制,不再逃避,清清楚楚地認知了自己的感情,然後在同一天,親手,將它扼殺。
第十九回
這一切,熟睡當中的亦笙並不知情,此刻的她,正沉浸在一場美夢當中,兀自香甜。
她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的,睜開眼睛,唇角依舊帶著睡夢之中染上的微笑,雖然被打斷了美夢,卻並不懊惱,在她年輕的心思裡,現實同樣美好。
悄悄抬手撫上自己的唇瓣,藏不住那彎起的喜悅。
開了門,門外站著的管理人員睡眼惺忪,語氣倒還算友善,“Isabelle,樓下有個男人找你,似乎還是很要緊的事情,你快下去吧。”
亦笙腦海中的第一反應便是紀桓,雖然她自己也知道這樣大半夜尋人的事件,發生在紀桓身上的機率極小,卻仍是道謝,然後用最快的速度穿衣打扮。
同住的舍友也醒了,雖然被擾了清夢難免不快,但亦笙平日裡的好人緣在這時便派上了用場,看她輕手輕腳卻又手忙腳亂的鬧騰,於是便笑道:“把燈開啟吧,只不過天這樣黑,樓下又只有一盞昏暗的路燈,你扮成天仙也沒人能看真切,何必這樣辛苦?”
亦笙扮了個鬼臉,“我才不要蓬頭垢面去見他。”
自小,吳媽便教導她說女孩子不能夠任性,讓她從小睡窄板床訓練好睡相;告誡她若非衣裝潔雅絕不許見人。
吳媽總說,若是你外祖父不犯事,你如今也是金枝玉葉的格格了……
亦笙每每這時便會笑著打斷她的話,吳媽,現在都是民國了,皇上都沒有了,哪裡來的格格?
而吳媽卻是難得的認真,現出些許前清鑲黃旗命婦的色正辭嚴,說,不論這個,我看著你娘長大,她是真正的慶王嫡女金枝玉葉,我既答允了她要好好照看你,便定要讓你像她一樣。
亦笙自然知道自己離母親、離吳媽的期望差距不是一點點,然而所幸,她是極愛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