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太平皺眉道:“這床也能睡人麼?”
王動道:“至少總比睡在路上好。”
林太平又想了半天,笑道:“這話也有理,你們說的話好象都蠻有理,看來我倒可以跟你們交個朋友。”
王動道:“多謝多謝,不敢當,不敢當。”
林太平道:“但現在我卻要睡了,我睡覺的時候,不喜歡有人來吵我,你們最好出去逛逛。”
他打了個哈欠,躺在床上,翻了個身,居然立即就睡著了。
郭大路瞧著王動,苦笑道:“看來他不但酒量比你好,睡覺的本事也不比你差。”
燕七瞧著那空罈子,發了半天怔,喃喃道:“我帶回來的究竟是個人?還是匹馬?”
郭大路嘆道:“馬也喝不了這麼多酒。”
燕七道:“你為什麼不要他少喝些?”
郭大路道:“我就算窮,至少總不是個小氣鬼。”
王動忽然道:“我倒覺得這人很有趣。”
燕七道:“有趣?”
王動道:“你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又喝光了我們叄個人今天的糧食,佔據了這屋子裡唯一的一張床。可是他非但沒有說一句感激的話,而且還挑叄挑死,還覺得跟我們交朋友,是很給我們面子。”
他笑了笑,接著道:“這樣的人,你說到哪裡才找得到第二人?”
所以林太平也留下來了。
所以在江湖中你若說起“富貴山莊”,那意思並不僅是說一棟靠近墳場、煙筒裡永遠沒有煙,有時甚至連燈光都沒有的空房子。
你只有說起富貴山莊,江湖中人就明白你說的是一個很奇妙的團體——一棟空房子和四個人,他們之間所產生的那種親切、快樂和博愛的故事,還有他們四個人那種偉大而奇妙的友情。
(三)
這些朋友之間彷彿有種很奇怪的默契,那就是他們從不問別人的往事,也從不將自己的往事對別人說起。
可是在燕七將林太平帶回來的那天晚上,郭大路卻破壞了這規矩。
那天晚上,雪已開始溶化。
林太平還在呼呼大睡,王動當然也不甘示弱,郭大路只有拉著燕七到山下去“打獵”。
打獵的意思就是去找找看有沒有賺錢的機會。
沒有。
雪溶的時候,比下雪的時候更冷,吃飽了就上床,正是對付寒冷最聰明的法子,街道上幾乎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郭大路和燕七就象是兩個孤魂野鬼,高一腳低一腳走在泥濘裡,郭大路一直在瞧著燕七的靴子。
到後來他終於忍不住問道:“你這雙靴子又裝上底了?”
燕七道:“嗯。”
郭大路道:“我從來沒有問過你從前那雙靴底怎會值上千兩銀子的,是不是?”
燕七道:“是。”
郭大路道:“我也沒有問過你怎麼會死過七次的,是不是?”
燕七道:“你的確沒有問過。”
郭大路眼睛裡滿懷希望,道:“我若問呢?你肯不肯說?”
燕七道:“也許肯……但我知道你決不會問的,因為我也從來沒有問過你什麼。”
郭大路板起臉,用力咬著牙齒。
燕七忽又道:“你看林太平是個怎麼樣的人?”
郭大路板著臉道:“我不知道,也不想問。”
燕七笑了,道:“我們當然不會問他,但自己猜猜總沒關係吧。”
燕七道:“他也許是為了件事,所以從家裡溜了出來。他穿的衣服很單薄,那表示他一定是從很暖和的地方出來的。他身上什麼東西都沒有帶,那表示他出來的時候一定很匆忙。說不定是逃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