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春也明白他的處境,所以也並沒有多說什麼。
“躍春,我被氣著了……還能有誰啊,肯定是阿次那個小混蛋……他怎麼了?他從來就不聽我話,好歹我是長兄如父啊。他成天和那幫人混不說,還什麼都搶著做,就知道和我對著幹,我不讓做的事他偏要做,以為我會害他嗎?我真是恨沒有多帶幾個人在身邊,不然將他揍趴下我看他還敢亂跑……跑哪去?當然是哪裡危險就往哪跑……對,回去你好好教訓他,無組織無紀律……。你說什麼?這些話我該找杜旅寧去說?我躲著他還來不及呢,找你發發牢騷不行啊。你這個人真沒趣,不和你說了。”
夏躍春笑呵呵的調笑他兩句,掛了電話,臉色便凝重起來,楊慕次居然要去西安?他明白阿初這是在求他幫忙,提前跟西安打好招呼,別誤傷了楊慕次,可是組織內部有紀律,保密程式很嚴謹,豈是可以這麼隨便的通報身份的?曾經自己人死在自己人手裡也不是沒有先例,不到最後一刻,誰敢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夏躍春陷入兩難的境界,而遠在南京,楊慕次也在猶豫。他站在電話機前,不知該不該打這個電話。他這一走,真沒有把握活著回來,也許,這就是最後一通電話了吧?戴笠也在忙著跟自己家人告別,只給了楊慕次半天的時間,而現在,僅剩下最後的半個小時。
楊慕次終於拿起話筒,當對面傳來熟悉的聲音,楊慕次心下忍不住顫了一下,杜旅寧問道:“誰?”
聽到這個聲音,楊慕次腦中立即閃現出老師正坐在辦公桌前奮筆疾書,一隻手接起電話,眉頭習慣的微微蹙起的樣子,讓他忍不住哽咽,竟說不出一個字來。
杜旅寧皺了皺眉,問道:“阿次?”
楊慕次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回道:“是,老師!”
聽到聲音杜旅寧眉頭皺的更深了,但還是平靜的問道:“有什麼事?”
“老師,沒有事情,阿次——阿次想向您道歉,因為阿次自作主張,沒有聽您的話,我——”楊慕次有些說不下去了,杜旅寧是他最尊敬的老師,雖然屬於敵對的陣營,但是,他對老師的情義是真的,他是真的佩服老師為黨國殫精竭慮、鞠躬盡瘁,老師是值得他敬佩的、也是值得他學習的榜樣,他們之間的關係用杜旅寧曾說過的一句話就是“份屬師徒,情同父子”。楊慕次始終覺得老師對他的培養、教導、維護之情,不亞於父親,所以他在自己的心目當中,是和父親一樣重要的存在。曾經多少次,他只要一想到將來有一天要和老師正面敵對,心下便如刀割一般,痛不欲生。
“老師,阿次愧對您的教導,辜負了您的期望,您——如果,如果阿次——等阿次回到上海,一定親自向您請罪。”
聽到對面楊慕次語無倫次的說著這些話,杜旅寧握著話筒的手一緊,直接問道:“楊慕次,你要去西安?!”
楊慕次沒有回答,杜旅寧強忍下自己突然暴躁的情緒,儘量溫和的問道:“如果我說讓你現在就回上海,你肯嗎?”
話筒那邊靜默半響,然後就聽楊慕次的聲音低聲回道:“老師,原諒阿次。”
杜旅寧握著話筒的手指關節都已經泛白,他咬牙切齒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楊慕次,你聽著,幾次三番違抗軍命,這回我一定把你軍法從事!絕不姑息!”
“老師,阿次領罰。望您保重身體,學生不孝。”
扣下電話,楊慕次已是淚流滿面。剛才給父親打電話時自己還能笑著迎接父親的痛罵,而沒有對父親說出實情,因為即使他有個萬一,父親還有大哥。但是面對老師,他卻不敢隱瞞,以老師的精明和情報,他也能猜出事實真相,所以自己就是在告別,即便老師會生氣,他也非做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