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 要懂得夾著尾巴做人。」皇帝薄責家奴,魚輔國跪地哭個不停, 哭得皇帝煩了,擺手讓他先滾。
退出殿門,魚輔國把眼淚兩下抹乾淨, 整了整儀容,問身邊黃門:「我聽說,政事堂裡張承嗣的人正在見相公們?」
「正是, 今天本來休沐,他一來,相公們又都來辦公了。」
魚輔國目光一調,意味深長看著中書省的方向, 頗有些幸災樂禍,他負起手,咂摸一陣,優哉遊哉地踱步走了。
朝廷要打淮西,淮西反應很快已經向成德、平盧請求援手。張承嗣派了牙將杜文卿來長安,杜文卿名文縐縐的,但武將出身,性情粗疏跋扈。一匹快馬疾馳到長安,左溜右逛,不過覺得長安人多些集市更熱鬧些殿宇更恢弘些,餘者,沒什麼了不起。
他被領進政事堂時,沒個恭敬樣兒,兩隻眼,大喇喇先往那具蠶繭紙裝裱的大屏風上橫掃,鼻子一吸,道句「哎?什麼香這是?」頓時引得上頭相公們側目。
文抱玉面色凝重,等著他行禮。杜文卿抬眼瞧見上頭坐了幾人,個個紫袍玉帶,想必就是長安城的相公們了,他心裡不屑,只把宰相當成皇帝的狗,沒事叫兩聲,實際上手無縛雞之力,只會念詩謝文,有個屁用?於是,手隨便一抱拳,說道:
「相公,在下杜文卿奉張節帥之命入京奏事。」
「既是入京奏事,朝廷的禮儀你應該知道。」文抱玉聲音清越,微有厲色。
杜文卿鬆垮的眼皮一翻,瞧文抱玉面容朗朗,姿態高雅,一副文士模樣心裡更是輕視,皮笑肉不笑來了句:
「在下是個大老粗,想學,可惜學不會,只能請相公你多包涵了。」
說完,朝四下一掃,問,「臣的位子呢?站著回話嗎?」
謝珣冷眼看他半晌了,道:「你自己都說了,大老粗而已,既然不懂,我可以告訴你,這是政事堂,張承嗣在這裡都沒位子,你也配提?」
杜文卿目光一動,看謝珣不過是個極年輕的小白臉,神情雖冷峻些,但也不放在眼裡,混不吝說:
「沒有就沒有,在下可不像京城的人,騎不動馬,走不得路,有事沒事吟兩句酸詩,在下風裡雨裡都顛簸慣的,站著也無妨。」
謝珣厭煩透了他這套藩鎮牙將做派,冷道:「你有事說事,少廢話。」
杜文卿聞言,心頭冒火,懶懶散散一張嘴:「節帥說了,請朝廷寬恕淮西劉節帥,放他一馬。」
文抱玉也很冷淡,但氣度猶在:「這是朝廷的事,與成德無關,成德自己戰事剛平息沒多久,應該關心自己的生產諸事,而不是對長安指手畫腳。」
一聽這話,杜文卿來勁了:「相公這話錯了,成德兵強馬壯,跟誰打都不怵。再說,要說恢復生產,相公何必憂心成德,我聽說江南過去這年收成不是很好,朝廷就指望著江南收錢,相公還是多擔心擔心朝廷自個兒吧。」
他出言不遜似是家常便飯,哪裡是來奏事的,分明來撒野的。文抱玉眉頭微蹙,「我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你回去吧。」
杜文卿越發起勁,橫豎不願意走,頭一昂,下意識往腰間是個按劍的動作,雖然入政事堂早解了佩劍,但姿態,卻是足足的:
「相公,朝廷眼下不宜大動干戈,」他搖頭晃腦賣起關子來,「孔子怎麼說的來著,君子的過錯,就像日月之食,是個人都看的見。天子的過錯恐怕更是如此,成德之戰,不就是前車之鑑嗎?你們讀書人,最講究什麼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是這麼說的吧。別到時,又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如果朝廷一意孤行,成德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這已經是赤裸裸的威脅了,座上,就連一向樂於當個老好人的左僕射都彷彿受到莫大羞辱,滿臉通紅瞪著他,氣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