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青龍
周翡不躲不閃地回視著那青年的目光,面無表情地把糖塊嚼了。
馬上那青年模樣可謂是眉清目秀,只是眉目過分修長了些,眉梢收成細細的一線,幾乎掃入鬢角,看著十分陰柔,他下巴微尖,薄嘴唇,加上一雙好似帶了毒的眼,看誰都像是跟人家有殺父奪妻之恨,是典型的「天庭不飽滿、地閣不方圓」,彷彿照著民間相書上「刻薄寡恩」的那一頁長的。
那青年人囂張地喝罵道:「哪來的狗拿耗子?」
周翡本想回一句「我當是何方妖孽,原來耗子也能成精」,結果話湧到嘴邊,沒說出來——謝允那廝不知道買的什麼破糖,把她的牙粘住了。
周翡剛剛路見不平、拔了筷子,實在不便在眾目睽睽之下伸手去摳,只好頗為隱晦地瞪了謝允一眼,高深莫測地端起旁邊的茶杯漱口。
謝允不明所以,還當她是經歷了一番生死劫難後穩重了不少,心裡嘆道:「多少人七老八十了都管不住自己的嘴,她小小年紀,口舌之利都能忍住不逞,著實不容易。」
深切地誤會了周翡的謝允笑眯眯地沖樓下拱手道:「這位兄臺氣度不凡,一手『四冥鞭』使得出神入化,何必跟他一個眼瘸擋路的小孩子一般見識呢?」
此言一出,客棧中不少人臉色都不對了,顧不上瞧熱鬧,紛紛開始悄無聲息地往旁邊撤。
周翡一腦門霧水,便見謝允眼睛看著樓下,手指沾著水,在桌上寫了「青龍」二字。她愣了愣——在山谷中,周翡偶遇沈天樞的時候,從對方嘴裡聽說過,活人死人山上有四個頭頭,分別以「四象」給自己臉上貼金,木小喬就是「朱雀」。
樓下這青年人應該不是「青龍主」,否則不會讓她一根筷子打掉長鞭,但瞧他那神氣的樣子,想必在青龍座下也是個人物。
馬上的青年眉頭一皺,剛要開口,旁邊他的同伴卻緩緩伸出一隻手,擋住了他。
那人緩緩摘下頭上斗笠,露出一張老態龍鐘的面孔,渾濁的目光在周翡身上打了個轉,又落到謝允身上,沙啞地說道:「我家少爺脾氣不好,趕路又急,多有得罪,給諸位賠不是了。」
那青年在旁邊似乎老大不樂意,耷拉著臉,覷著老者只是冷笑。
三春客棧的掌櫃的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地從客棧中跑出來,雙手將店小二從地上拎了起來,一揖到地道:「不敢不敢,擋了尊駕的路,真是對不住。」
一個老隨從,一個胖掌櫃,各自客氣各自的,一個在馬上,一個在地上,互相「對不住」了半晌,直到旁邊青年人的馬不耐煩地打了個響鼻,那青年才冷冷地說道:「二位這堂還拜得完嗎?」
掌櫃的忙拎著自家小夥計讓路,說道:「您請。」
那青年卻看也不看他,翻身下了馬,將馬韁繩隨意一扔,身後的老人雙手接住,像個盡忠職守的家僕。
青年旁若無人地走進客棧中,先是指著二樓的周翡說道:「我對女人向來網開一面,算你運氣好,待此間事了,下來給我磕個頭,我便不與你計較了。」
周翡一臉驚奇,有點沒明白,好不容易把那塊糖漱下去了,忙問謝允道:「你看清楚了嗎?方才究竟是我打了他,還是他打了我?」
謝允在桌上畫下的「青龍」二字水跡未乾,剩了寥寥數筆,組成了一個「月尤」,見她三言兩語間,好似執意要打架,謝公子心道:「剛想說沉穩了不少,唉,真不禁誇。」
當下他也只好閉口不言,抓緊時間把剩下的面扒進肚子裡,準備隨時捨命……給君子加油助威。
白臉青年氣得柳眉倒豎,頤指氣使地對身邊的老人說道:「給我把那臭丫頭捉下來!」
老人遲疑了一下。
白臉青年便跳著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