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厚成正垮臉說著刑部裡近日的小矛盾,突然就見面前的定北侯勾起了唇角。
這人本就生得清俊若仙,不笑還好,威肅的氣勢都能壓得人不敢抬頭,可一旦笑起來,便是十里春風破開這隆冬雪色,呼啦啦將滿山的桃花都吹開了個遍。
他愣住,結結巴巴地問:“大哥,可是我哪兒說得不對?”
李景乾輕笑搖頭:“沒有,你只管繼續說。”
他視線是落在他這邊的,看起來聽得很認真,但手卻是一抬,將乾淨的絲帕放在了自己的右邊。
寧朝陽被辣得狠了,順手一摸,剛好將帕子拿去捂了嘴咳嗽起來。
對面的華年咳得比她還厲害,惱恨地道:“你這人,拼著自己受罪也要拉我下水,什麼壞心腸。”
“分明是你先叫我試。”寧朝陽輕吸涼氣,“我不過是反應慢些,怎的就叫拉你下水。”
“你……”
吵不動了,華年大口大口地喘氣,眼淚都辣得湧了出來。
朝陽斜眼看著,順手夾了一塊糕點給她:“壓一壓。”
華年接過去塞進嘴裡,嚼著嚼著,呼吸逐漸平穩,眼裡的淚光卻是粼粼未散。
寧朝陽不笑了,抿唇看著她問:“傷還沒大好?”
華年含糊垂眼:“總歸就那樣。”
她問的不是腹上的傷,她答的也不是。
“別把自己困在裡頭。”寧朝陽輕聲道,“殿下身邊正是缺人的時候。”
“我知道。”
私事是私事,有這等升遷的好機會,華年絕不會將公事落下,早在能下床的第一天就已經去了東宮回話,也得到了新的委任。
提起這茬,她抬眼便想與寧朝陽說六部最近的事,但話還沒出口,樓下突然就傳來一陣吵鬧。
“大人您沒有帖子,實在是不能上去。”
“我是她親爹,還要什麼帖子?讓開!”
幾聲獵犬吠叫,攔路的小廝頓時驚呼逃竄。
華年暗道一聲不妙,站了起來,旁邊的秦長舒和程又雪也覺得不對,紛紛停筷回頭往後看。
四隻惡犬齜牙而上,幽藍的眼睛裡透著兇光,後頭跟著的主人鬢髮花白,嘴邊的八字紋深如刀刻。
“各位大人都在?”寧肅遠踩上最後一級臺階,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我倒是來得巧了,這宴席一吃,就不必再去挨個給大人們遞帖子了。”
說著,目光落在寧朝陽的背影上,眼神陡然陰冷,“逆女,還不請為父入座?”
程又雪放下筷子就衝到了寧朝陽身邊,鼓足勇氣道:“我們大人應該沒有請您來。”
寧肅遠嗤笑,一邊往裡走一邊道:“今日是小年,不管她請沒請,按照禮數她都該給我磕頭賀歲。”
“在家裡如何我們管不著,但這是外頭,在外頭她是一品的代掌首輔。”程又雪瞪眼,“您眼下只不過是尚書省六品的掌侍,要磕頭……要磕頭也是您磕。”
提起這茬,寧肅遠的臉色慢慢陰沉下來。
他無端被調派去雷州,飽受荒苦,好不容易得了聖恩能回京,卻被寧朝陽大手一揮就調去了尚書省。
一開始他還高興呢,以為這個逆女懂事了,給他謀了高官厚祿,誰料卻是將他要去當個打雜的掌侍,這不是刻意羞辱於他嗎。
他一接到委任狀就氣得腦袋發懵,緩了好半晌才過來找人。
掃一眼四周,見朝中文武大臣所在眾多,寧肅遠揚起下巴就道:“各位大人看看,看看!這就是咱們代掌首輔寧大人所行的孝道,居然敢叫長輩給晚輩磕頭,也不怕折壽?”
聲音極大,整個熱鬧的年宴都因他這一嗓子而安靜了下來。
黃厚成納悶地小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