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連孟廷輝的面子都不買,再聽他這字字如箭的諷刺之言,一個個都不再言語。
誰知沈知書怒氣猶然未泯,轉身指著曹字雄衝眾人道:“之前岷山遭襲,曹通判令宋之瑞領青州大營軍馬北上抗敵,救岷山大營於旦夕之間,卻北戩大軍於境外,此舉在你們眼中當是大功一件,然此報傳至京中,皇上連個賞字都沒有!北戩犯我大平之境,已是辱我國威君面,卻退北戩大軍不過是臣子之責,未能侵其寸土寸壤,誰敢邀功於上?然而倘因你我一著不慎而致大軍敗沒,那則是大罪!”
他抑了抑怒,又繼續道:“狄念奉詔宣撫北三路、經略北面兵事,其統馭部下之嚴爾等可曾知之寸微?他龐幕縱是不被我斬,待帶著那殘糧食渣至狄念軍前,亦是保不了這條命!建康、臨淮二路押糧尚未出過這等謬誤,我潮安何以如此不慎?今日便要讓爾等明白,有我沈知書在潮安轉運司一日,便沒有敢短他狄念大軍糧甲一分!”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何以戀卿(上)
往日裡這北境上短糧缺甲的事兒時而有之,尋常官員們並未將此事視與生死同重,今日聽沈知書如此鏗鏘之言,一時都啞然不作聲,再沒人敢替龐幕開脫。但他這不服不奏便斬使司官員之舉,又著實令人股粟膽寒。人皆以為就算是他,也當顧忌孟廷輝三分,怎會隨隨便便就論處當初孟廷輝親手遷來潮安的人,誰知竟都盤算錯了。才知沈知書這皇上親臣的名頭不是白領的,平日裡縱是溫文爾雅舉止風流,但該狠絕的時候亦不會手軟。
沈知書睨他們一眼,又道:“我知你們當中正有人琢磨著該要如何擬摺子參劾我,不若晚些我替你們擬一道,你們只管連名簽發入京便是,也免了你們要費勁心思審詞度句。”
姜雲忙退一步道:“下官們不敢。只是龐幕所守之三萬石糧草遭火吞焚,而西面奉清路所計之糧甲尚未運來,我青州一帶官居倉眼下亦湊不出這麼多糧草,倘從別處另籌,恐不能及時押抵北面軍前。”
沈知書冷著臉,“眼下才知此間利害?”見姜雲低頭,他才又道:“狄念宣撫司的札子前日才至,你們亦都閱過。岷山一戰折兵甚多,狄念調慶州、汾州二營兵馬至岷山,欲於十二日後拔營向北——到時候我軍倘無糧草,誰來負這個罪責?”
姜雲尷尬至極,只能默不出聲,由他諷責。
曹字雄此時才終於開口,對沈知書道:“大人既已如此說了,可見是有什麼辦法了。”
沈知書沉眉片刻,方道:“算不得什麼辦法,眼下還不知能不能籌得來。你且派人去遠近諸州的官倉籌糧,莫論能不能湊足三萬石,先只管往北面運去。”
曹字雄點頭,深嘆一口氣,“青州大營之前北援岷山,損兵之數未補,此事還需大人再報與宣撫司一知。”
沈知書站起身來,眉頭緊皺,“建康路流寇阻道,臨淮路那邊的禁軍難以大調,倘是宣撫司有它法,此番也不會連慶州的兵馬都調往北面;你且去與宋之瑞說,讓他再等些日子,待西面幾路的兵馬奉朝廷之令調來北境之後,我必即刻給他大營補兵添馬。”
見曹字雄點頭,他便又橫眉一掃堂中站著的數人,再無多言,披過外袍走了出去。
嚴馥之回府之時,沈知書已在嚴府前院小廳中等了她大半日。天已近暮,院前紫茉莉夜來泛香,淡淡清甜之味直燻入心,令人剎然間有些許恍惚。
婢女入內朝沈知書稟了一稟,又將案上早已涼透的茶換了一盅,方退了出去。過了一陣兒,沈知書聽得屋外又有腳步聲響起,一步步輕慢拖萎,但立即站起身來,轉身對向門口。一襲紅裙如花兒一般地漫進廳來。映目便是一雙明眸,配上兩朵晃得人眼花的珠玉耳墜兒,直叫這廳中都因她而明亮了三分。
“府上人找來時我正與人約了在聽戲,一時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