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她身邊不是還有侍兒碧玉在嘛。碧玉說話可是沒什麼好顧及的,這種尷尬的事體,他根本不必趙瑟示意,立即搶著說道:“大娘莫不是病得糊塗了,竟說起胡話來?這種事情豈是開得玩笑的?縱然你家少爺的名聲無妨,我家小姐卻是何等身份?怎能容你胡言亂語?”
霍大娘對碧玉的話充耳不聞,只望著趙瑟說:“婦人絕非胡言取笑,實是誠心誠意向小姐相求。我那犬子西樓,今年年方十九,模樣還算英俊,從小讀書學劍,均有小成。他人小姐方才也見過了,倘若還看得過眼,便請小姐納了他吧。婦人自知此語孟浪無禮,但小姐既然方才有言:‘若有心願,但講無妨’,婦人也就厚顏說了出來。婦人絕無挾此許諾強迫小姐之意,只盼小姐憐憫婦人,稍加考慮。”
趙瑟聽了還沒什麼反應,碧玉卻已經氣得幾乎跳起來。他再不客氣,不屑地嗤笑道:“你這婦人當真好不要臉!你一個鄉下村婦,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低賤身份,有什麼資格把你兒子傢給我家小姐?我們小姐是什麼人你知道嗎?我家小姐及笄之時納的側侍可都是五品命官府裡的公子,你家兒子配嗎?虧你偌大的年紀,竟當真好意思說得出口?仗著我們小姐可憐你,你便敢獅子大開口?果然沒錯,我看就是一夥兒騙婚的無賴!”
“碧玉住口!”趙瑟眼見碧玉越罵越過分,也怕當真將霍大娘罵得灰了心,便厲聲阻道:“你下去!”
碧玉不敢違拗,施禮離開車廂,下了車時還狠狠啐了一口。他想了想,終究不敢去找陸子周告狀,便忙著跑去找翠玉和青玉商量。
車中只剩下趙瑟和霍大娘兩人,趙瑟扶了霍大娘坐好,歉然道:“侍兒平日裡被寵壞了,說話不懂事,大娘莫要見怪,我回去定然重重責罰。至於令郎之事……”趙瑟皺眉沉吟,等著霍大娘介面。
霍大娘活了半生的人了,自然看得出首尾,忙道:“小姐且聽我說,我也知道我們這等人家的男孩兒萬萬配不上服侍小姐。之所以敢厚言相求,一來是仗著小姐對婦人的垂憐;二來是——我冒昧說上一句,不知對也不對——看著小姐彷彿也不討厭我那犬子;三來卻是有個緣故,正要說與小姐得知。”
“小姐知道,凡是贖買了作妻子的女人,此前必是官伎。官伎又從而來的呢?這來路主要有四,一是西北邊疆俘虜來的烏虛女子,二是原本做官伎的母親生下的女兒,三是沒有功名爵位的女子到了歲數仍沒有成婚或生育的被罰沒入官。最後便是朝廷官員命婦因為犯了律令而詔令罷官罰沒的。我便是這最後一類官伎……小姐現在一定看不出來,我曾是鳳儀七年的進士科俊士……”
“我可當真看不出來……”趙瑟望著眼前這個臉色蠟黃,面板鬆弛,與一般村婦毫無兩樣的婦人,不禁嘆出生聲來。
霍大娘也跟著嘆息一聲,接著說道:“我那東樓孩兒,實是我罷官罰沒前便懷上的,認真算起來也該是士家子弟,並非程家那些鄉下漢子的骨肉。我當年犯的是失職之罪,這是三等的罪名,律有明文,罪不及夫孥,止在本人。那孩子只是運氣格外差了些,晚出生了幾個月,才跟著我落到了這個境地。實是我對不起孩子——我也是沒辦法,他剛出生時,我已經沒官,輾轉賣到淮南,身無常物,故友親朋俱無訊息,不留了他在身邊難道還能扔了剛滿月的孩子在外面自生自滅?身份再重要終究也比不上性命啊!”
“小姐請看!”霍大娘拿出貼身藏著的官封出來,展開其中文書,文書上朱漆的官印宛然。霍大娘接著說道:“這裡面便是我沒官時教坊司的驗身文書與西樓出生之時的身證,主事之人的籤鑑與官印俱在。小姐只要帶了西樓去上都,在戶部入了籍,他便是身分清白的良家子弟了。縱然仍是配不上小姐,總也不會太給丟人……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趙瑟沉吟半晌,誠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