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當歸敲她腦門道:“樓下的人能聽見,姐嘞,這回你別再丟人了。”其實青兒也不是初見常諾了,有一晚在桃夭院,常諾就來捎帶過一個訊息,不過當時是扮成風揚,還被青兒臭罵一頓。
少頃,她們兩個都穿戴整齊,洗漱理妝後下了樓,齊刷刷地向著常諾遙遙一禮,何當歸笑道:“將軍久候了,是我等的疏失,還請見諒。不知劣茶還能入口否?”
常諾神色不如初見時那麼嚴肅了,回笑道:“我來的時辰和出現的方式都不當,姑娘沒喊出一聲‘抓賊’來,我就該念著你的好了。”至於茶麼,她的茶就跟她的人一樣,百個人見了嚐了,有九十五個都會讚一句好。才兩月不逢面,她好像又高挑窈窕了一些,容貌倒還在其次,世間美人何其多,只她的氣質,卻已出脫的像一塊雨水反覆沖洗之後的雨花石,清潤不張揚,讓人挑不出一點瑕疵來。
何當歸攜青兒入座,介紹道:“這位是廖門千金青兒,我的好友,也是我的副手。方才將軍的來意雖然說明了,可言辭中有一些含混處,我請了她來幫忙參詳參詳。”
“哦?”常諾含笑問,“你覺得我哪裡說的不夠清楚?”
何當歸往茶壺中添第二泡水,不徐不疾地說:“我不大懂朝中事,可小時候聽戲,說文官管民、武官管軍,文官手裡官憑印信、武官手裡握著虎符,唯一能上馬管軍、下馬管民的,是每地方的最高行政長官,譬如揚州知府韓大人、京兆府孟大人等等。而將軍你為民挺身,呼籲奔走,讓小女子敬佩之餘,也萌生一些困惑,想冒昧問一句,你來徵調我家的糧食賑災,可有官府的那種蓋著紅戳子的文書?”
“來得急,忘拿了。”常諾默然一刻,只能這樣敷衍她。小妮子懂的不少,還對他生了疑,這可不大妙了。
何當歸用尖頭茶叉撥弄茶壺邊緣的茶末,問:“敢問你是從哪裡來?受了哪個衙門的指派,是來我一家徵收糧谷,還是徵收這一帶所有富戶的倉中糧?”
常諾儘管飲了好幾杯茶,此時還是有點口乾舌燥,覺得這妮子真難應付,只好邊想邊答道:“我從北邊兒過來,受的是揚州知府衙門的委派,至於徵誰家、徵多少,就端看這些富戶的慈悲心有多少了。我見過不少為富不仁的富人家,本來不做米糧生意,可這回一見著了商機,貪圖這天大的利潤,一斗米本來是十八文的進貨價,他們卻敢按一百八十文的天價售出。”
青兒咬牙道:“我最煩那種賺這樣黑心錢的商人,在這種時候,不減價都對不起黨……皇上和人民。”
常諾繼續侃侃而談道:“照這麼下去,朝廷就是有金山銀山,也不夠拿來救災的,何況國庫的情況,只看這兩年的稅收政策也能想見一二。何小姐和廖小姐可能不知道,京城往北,不光爆發了糧荒,那些災民還把北部地區的時疫給帶過來了。如今誠乃多事之秋,連皇城中的天子與後宮娘娘都節衣縮食,將省下來的銀錢採買了稻米賑災,何況是你我呢?”
青兒被說的心潮澎湃,慷慨激昂道:“我也不是小氣的,賑災的事也算我一份兒,我出一千五百兩!”
何當歸覺得常諾的說辭大有問題,還未及一一當麵點出來,就叫青兒這個愣頭青給一言衝了。她剛要攔一下,跟青兒解釋下捐款也得摸清渠道的基本常識,常諾自己倒說:“銀子倒不是最稀缺的,揚州一向富庶,府庫府銀暫時還夠用,只是缺糧。為了籌集城中各大商家的屯糧,知府大人動了真怒,連殺人的心都有了。廖小姐,聽說你是揚州關府的親眷,倘或能勸你姑父出幾萬石糧食,又或者回陌茶山莊調一些來,就真的幫了我大忙了,比出銀子還讓我感激。”
看著拍胸脯、打包票的青兒,何當歸的兩個眼皮子一起跳,覺得這事太不尋常了,常諾的訊息真的很靈通,連青兒的人脈資源都摸得一清二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