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曖昧的生息戛然而止, 女子突然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接著外面便跌入一片駭人的死寂。
甚至連風都無聲無息。
此次出巡他身邊總共帶了十二名護衛,皆是從江湖各大門派僱傭來的高手,此時帳簾被掀開,其中一個走進來道:「三爺暫且別出去,等咱們將外面那些人清理乾淨呢——」
話未落音,龍帳中又傳來一聲驚呼。
蕭容昶大步踏出去, 只見冷俞挾持了皇帝,在錦衣衛的扶持下, 正一步步往外突圍。
遭逢此等突變, 天子面上卻並無任何驚惶的表情, 甚至還十分配合冷俞的步調。
「你千萬別過來,否則他真會殺了朕。」慶元帝聲音有些抖, 只是令他懼怕的並非冷俞,而是眼前一身黑色官袍,幾乎與夜色融成一體的蕭容昶。
「你知道嗎, 他剛才已經殺了容嬪,他,他真會殺人的!」
漆黑的營地裡,火把的光影打在他臉上, 如刀裁的下頷線筆直流暢,薄唇抿成一線,流露出某種失望的情緒。
那張始終帶著威儀的臉,後來一次次出現在慶元帝的噩夢裡。
「大人,屬下要帶陛下走。」冷俞面色蒼白,橫劍在皇帝纖細的脖頸上。
他身後一名身著錦衣衛飛魚服的男人催促道:「還說些什麼廢話,把事辦完了趕緊撤!」
蕭容昶望著冷俞,夜色裡目光晦暗不明,淡淡說道:「黑子可贏。」
冷俞渾身一震,眼神裡突然浮現一抹光亮,有種向死而生的喜悅。
那盤殘局……困獸之鬥,他其實是用來形容自己。
走投無路的黑子,在向掌控全域性的首輔大人討要一線生機。
出發前一日,即將臨盆的妻子被接入長公主府,那時他就看見了自己的殘局。
他了解首輔大人,對敵人從來都是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他和長公主看著性子南轅北轍,其實骨子裡都是殺伐無情之人。
他們甚至有一百種法子,將這孩子無聲無息的抹殺掉。
冷俞自小天生天養,是個大街上與狗搶東西吃的小雜種。
是齊家大爺將他撿了回去,親自教他武功,又給他上了戶籍。
這些年他在錦衣衛中多次出生入死,只想儘快強大起來,好報答齊家大爺的恩情。
若說十七歲之前,都是在走大爺給他鋪好的路,那麼在為官之後,他則遇到了人生中第二個貴人。
他是正經的蕭派,是首輔大人親手提拔起來的官員。
首輔大人於他,是再造之恩。
還曾想過,若首輔大人一生不曾娶妻,那麼便將自己的第二個兒子過繼給他,為他養老送終。
這幾年,齊家大爺從未對他提出過任何要求,所以他一直盡心盡力在蕭首輔身邊做事,盡得他的信任。
這次,便是他報恩的時候了。
明明是期盼已久的機會,他卻開始左右搖擺,難以抉擇——
不僅因為他的妻兒都在長公主手上,也因為內心無法斬斷對首輔大人之間的情誼。
秋雨瀟瀟,夜裡的空氣潮濕陰冷,燈籠的光不足以照亮此處,還有許多讓人看不清楚的死角。
他佈置得十分妥當,想用黑暗做掩護,儘快帶陛下逃離營地。
大爺在信中說,如今真龍天子被困,為人臣子當盡全力營救,並號召天下義士,誅殺亂臣賊子。
可是在他心目中,蕭大人從來不是亂臣賊子。
皇帝荒淫無道,私通敵國,所做樁樁件件無一不讓人寒心。
明君可遇不可求,跟隨首輔大人的這幾年,他覺得很踏實亦很滿足。
如今,卻是不能再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