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喋不休:“……孃的,我看你是不認得老子了。別說老子今天是拿錢來買你的米,就是今兒老子不拿錢過來,你又敢不賣?”
米行夥計嘟嘟囔囔了一陣,許是掌櫃出來了,滿臉含著笑,又帶著點驚怯,陪著小心說:“穆爺素來體恤我們!無論是制錢還是銀子,都好說的,這些金器,且不論成色如何,叫小的們將來如何脫手?小的們也是糊一碗飯吃而已,穆爺千萬擔待!”
矮個子還待再說,穆爺卻是冷冷一笑:“既然如此,米就不買了吧。掌櫃的內裡發財怎麼發的,大家夥兒都明白,我白囑咐你妥善小心便是。”
米行掌櫃臉色大變,見穆爺似乎轉身要走,急急攔上去,陪著笑說:“穆爺!穆爺!好說!好說!”硬扯著不放,見穆爺臉色冷峻,咬咬牙道:“穆爺,今年雖說年景好,耗羨收得並不少,我們小店,光為甘肅的流民納捐,也納了好些次了。不是存心怠慢穆爺。穆爺瞧得起,我先賒些米麥給穆爺,穆爺何時方便,聽憑給些。這些金器,著實不敢收下。”
海蘭察皺著眉頭尚在思忖,冰兒輕聲道:“我明白了,穆爺的金器必是贓物,米行掌櫃不敢接受。——我瞧這匪首做事霸道得很,平素不是善類。”海蘭察亦了悟,點點頭道:“這畢竟不是《水滸》,劫富濟貧的義匪不過是小說中人物罷了。這裡已近城中,縣衙應該就在附近,穆爺來去毫不避人,著實猖獗得厲害。”李玉生早嚇得兩腿篩糠,輕聲說:“主子,這裡是非之地,不宜久留,還是儘快去兵營裡安妥些。”
冰兒不由傲然笑道:“你膽子太小!他不過兩個人,我們倒有六個,怕他作甚?——海蘭察,這裡拿住匪首,我們不是省了好多事麼?”
海蘭察欲待攔阻,已經來不及了,冰兒一個箭步邁了出去,朗聲說道:“青天白日的,不是明搶,也算是訛詐吧?”海蘭察暗道不妙,搶過去站在冰兒身後,死死盯著穆爺的動靜。
匪首穆爺果然詫異回頭,米行邊人流熙熙,或有一兩個偷眼望過來,卻沒有敢於圍觀的,站著巋然不動的只有這一行六人,六個人中,站在最前面的是個個子矮小的年輕人,臉上帶些塵灰,但膚質白膩還是清晰可見的,面貌若好女,但一雙長眉,色黑而修長,直直如劍,斜插鬢角,只在眉峰處略略下折,形成一道漂亮的曲線。“他”戴一頂黑氈小帽,一身黑絨的長袍,裡頭長衫的領口許久沒有漿洗,淺藍色細布有些許摺痕,一身風塵僕僕的樣貌。而後面幾個,除卻一個圓圓臉的男子神色泰然,餘外均有些惶遽之色,目目相視,似欲拔腳而遁。穆爺笑道:“你是哪家的少爺,來這裡做生意麼?”
海蘭察上前笑道:“正是,我們家金少爺要出關外。路過貴寶地,借過了。”
穆爺打量著後面的騾車,問:“只一輛大車?看來販賣的是值錢東西。怎麼也不找一家鏢局子護著?我今日若是明搶了你的,你又待怎的?”
“難道此間沒有王法麼?”
“王法?”穆爺陰測測笑道,“小子,你太嫩了,不知道‘王法’兩個字俱是用血寫成的吧?”
冰兒不服氣笑道:“人在做,天在看。你抬頭看著上蒼,就不怕來日報應到頭上?”
穆爺真個仰頭望望天空,隨後笑道:“我這輩子什麼沒經過?若是怕報應,就該死在北方極寒之地才是。你看這天,似乎是碧清的,若是長了眼睛,怎麼又瞧不見人間的不平事?你問問這天,我穆爺在鄜州敢作敢當,它倒是敢報應我麼?”他一聲冷哼,沉沉的目光直飄過來,銳利地盯著冰兒的眼睛:“小子,我本來倒不想與你為難的,既然你任事不懂,倒該指教指教你行江湖的規矩!”
他身形極快,幾步欺上來,冰兒反應也不慢,閃身到馬鞍上拔了一把佩刀,明晃晃的刀刃在正午的陽光下,反射一道白光在穆爺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