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眼前一花,似乎什麼都看不清楚,也沒有多久的時間,那個人就到了她身邊,她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那人披髮被面,一身鮮血,手指和腳踝都以異常的形狀扭曲著,根本看不出是誰。冰兒渾身顫抖起來,倒是一旁押送的吏員,見她這副樣子,又是知道上頭打了招呼下來的,笑吟吟過來安慰她:“這是那個男的教匪。別擔心。”
冰兒似是鬆了一口氣,但其實心情仍然跌宕起伏、難以平復,拉住那個吏員問道:“那,那個女的呢?”
那吏員笑笑,避而不答,很有技巧地說:“別急,快了。”
急死也沒有用。但是冰兒再也坐不下來了,她倚著門牆站著,不顧來往人等詫異的目光,只自顧自地看著二堂的方向,既期待,又害怕。
該來的終於來了,這次她清清楚楚看出了奕雯的身形,身上亦有鮮血,人也萎靡得很,不過尚能抬頭流淚,不至於像先那個一樣奄奄一息。幾個皂隸把人送到裡間的床上放下,剩餘幾名官媒和穩婆服侍在內。冰兒聽著女兒的痛苦呻_吟聲,淚水止不住地“嘩嘩”流淌。一名官媒過來勸道:“別擔心,沒有大礙,我們都有數的。你家孩子,上頭嚴嚴地交代,不許傷筋骨、不許動拶夾、不許毀顏面、不許害性命。審案的堂官想了半天,也憐她小小年紀受了騙做了錯事,並沒有忍心動那些酷烈的刑罰。不過鏈條上跪了半夜,又揀肉多的地方捱了些荊條竹板,皮肉傷罷了,仔細將養些日子,日後連疤痕都不一定會留下來。”
冰兒由衷謝道:“謝謝你!我去看看她行嗎?”
“行。”那官媒道,“若帶了衣裳,給她換一換,若帶了藥,給她擦一擦。若是沒有,我替你辦就是。絕不敢為難你的!”
冰兒進到裡間,奕雯的急促呼吸、呻喚聲如同紮在她心頭的一根根利刺,痛到她絞著自己胸口的衣服都渾然不覺好轉。不過此刻自己是次要的,她要緊到奕雯身邊,看看她的臉,聽聽她的呼吸,摸摸她的額頭,最後伸手為她診脈。確如官媒所說,並不關礙性命,冰兒放下一半的心,這才去看女兒的傷,這一看又是可怖,心疼到呼吸不過來!兩條胳膊和背脊上,都是密密的細條血痕,而褲子則全被血粘著,連褪都褪不下來。
冰兒是帶齊了東西來的,忍著心頭窒住般的脹痛,把替換的衣物、內外所用的藥品都備好了,又央著官媒準備了熱水,那官媒果然一句怨言都沒有,拿一隻八成新的黃銅盆裝了大半盆溫熱的水來,又道:“熱水還有,要用,只管跟我講!”
冰兒感激地衝她點點頭,把裡間的窗戶關好,門簾放下,以免著風。接著,先喂奕雯喝了幾口溫水,又讓她在舌下含著老山參片,提起中氣之後,才輕輕在奕雯耳邊說:“等會兒會有些疼痛,熬著些。”當用三七、當歸和蛇膽泡製的藥酒小心潤在傷口的血跡上時,酒的刺激讓奕雯似乎重回地獄,咬著嘴唇發出壓抑的痛呼聲,冰兒抱著她,小心說道:“痛就喊出來,就是娘在身邊,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奕雯小時候偶爾挨兩頓雞毛撣子,做孃的還時常手軟,和昨天這一晝夜的酷烈官法相比無異於地下天上,此刻又是鬆懈了,又是在母親身邊,心裡的委屈和傷懷不由發洩出來,大聲哭喊出來。冰兒也跟著掉眼淚,不過不敢多耽誤,小心把化開血跡的衣褲脫下來。臀上的傷最重,高高腫起,血肉淋漓,一片模糊,只大約瞧出是板傷之上再加荊杖,好在都是皮肉傷,且也沒有到肌肉潰腐的程度,拿藥酒塗抹防潰爛,再敷上藥膏,過一會兒便也痛楚大減。
外面吩咐好的歸脾加減湯劑恰好送了來,冰兒見奕雯懨懨的沒勁,摸了摸她的額頭也開始發燙,忙讓她先吃了藥,這才撫著她的脖頸,柔聲道:“沒事了,睡吧,休息幾天傷就不疼了。”
“娘,我嘴裡有血腥味……”
冰兒強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