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混蛋!”
“混蛋就混蛋。”海蘭察吊兒郎當點點頭,模樣不減京裡竄巷幫閒的街漢,“混蛋也要睡覺。喂,我要找塊平整石頭了。你也當心狼。”
“不準睡!”冰兒下馬把海蘭察拖起來,“傅相徵金川,一日行二百四五十里。你說你這樣算不算貽誤軍機?”
“你別拿那麼大帽子扣我!”海蘭察瞪了瞪眼,旋即又笑道,“逗你的,姑奶奶!請將不如激將,走吧!這座山也不高,路也不長,到前面小鎮只要小半個時辰。”
冰兒轉嗔為喜,狠狠地剜了海蘭察一眼:“我老被你耍在手心裡!走吧,我可餓死了!”
海蘭察道:“山西我去過幾回,麵點麵食那叫一流!豆粉做的‘驢打滾’,香得打嘴不放;還有揪面片兒,刀削麵,撥面魚兒,加上老陳醋和辣子,大蒜大蔥用油炸香澆上去,那個味道……”
冰兒見他嘴裡吸溜吸溜的,也覺得自己口裡溼漉漉的直往下嚥,見遠處越發黑黝黝的,也不言聲,兩人心照不宣地拎馬揚鞭,直向前而去。
在那小鎮的一家客棧裡,兩人都沉浸在一大海碗的酸辣揪面片兒裡。冰兒雖不慣吃酸辣口味,額上和鼻尖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卻也捨不得停口,好容易吃飽了,海碗裡還剩著大半的湯水;海蘭察唏哩嘩啦從海碗裡抬頭,也是一臉油汗,嘴上還粘著紅辣椒末,嬉著皮一笑:“吃好了?”
冰兒掏出一塊手絹擦擦額角鼻尖又擦擦嘴:“飽了!”海蘭察呼嚕呼嚕幾口把碗裡的湯和餘面全撥拉到嘴裡,大嚼了半天,放鬆地靠在椅子上:“我也算飽了。太晚了,這小店又沒睡的地方,將就著坐一夜吧。”
冰兒這次配合多了,點點頭又托腮道:“長夜難熬,海蘭察,有什麼笑話講來聽聽解解悶吧。”
海蘭察講了幾個笑話,卻覺得冰兒有些懨懨的沒勁,因而說道:“估摸著我的人明兒早上能趕到這裡,明天你坐騾車吧。”
冰兒點點頭,又狐疑地問道:“為什麼要我坐騾車?”
海蘭察低頭微微一笑,道:“《三國》讀過啵?髀肉復生是不?”
冰兒臉一熱,確實是連騎了幾天馬,今兒又一頓猛跑,臀部和大腿上大約是磨破了,火辣辣的痛,手心裡也勒得紅紅的,靜下來也覺出疼來了。海蘭察見她並不叫苦,心裡倒有幾分佩服,輕聲道:“騾車裡我帶著鱘鰉魚膠,拿綢子布攤勻敷著,比什麼藥都管用,一天就好了。以後騎馬,腰裡要跟著馬匹的節奏擺動,不然還要磨傷,總顛著也會腰痛。——你自小兒在宮裡,大約還沒有吃過行軍的苦吧?”
冰兒無所謂道:“我從小都不在宮裡,這點苦比起我小時候的,也算不得什麼。”
海蘭察不由也有些好奇,但他知道不宜多打聽,於是問店家要了一壺酒,自己篩了一杯,邊喝邊說:“我小時候生在索倫海拉爾河邊上,那時候頑劣,天天在林子裡漁獵,昏天昏地地玩耍,後來阿瑪沒了,額娘一個人討不了生活,帶我到盛京的舅舅家,未幾額娘又病逝了,舅舅有了職務,要調到京畿,我就沒人管了。在京裡東一家西一家地混飯吃,看到各種臉色,打架鬧事那是常有的事情。歲數大些壞水多了,有誰敢欺負我的,我就上他家吃飯,越給臉色看越跟他耗著,吃得他恨不得管我叫爺爺!”
冰兒聽得“噗嗤”一笑:“那你那些個朋友,就是混飯吃時認識的?”
海蘭察笑道:“可不是。敢打架,當孩子頭兒,就有朋友!我念書少,不過知道替朋友兩肋插刀,兆和甫那年考筆帖式,遇到個想通暗門子打招呼、把他擠下去的,我堵到考官家門上,逮到那孫子扭打了一架,最後那孫子沒敢太過,乖乖收了手。”
“那你呢?”
“我?”海蘭察抿了一口酒,無所謂地說,“不過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