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會兒,既然一般排位置都是尊東抑西,少不得也是先從阿睦爾撒納敬起。
小太監端來托盤,裡面輕盈盈盛的是奶酒,冰兒倒了一杯奉給阿睦爾撒納,呆呆看著他。阿睦爾撒納有些好笑地提醒道:“公主,我雖不知你們的敬酒規矩,不過總不該我一個人喝吧?”冰兒才把眼神從他眉眼上收回來,慌慌張張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聞那氣味並不酷烈,就學著阿睦爾撒納一口悶了下去。沒想到一線火辣從唇到咽再到肚腹,頓時就流出眼淚咳嗽起來。阿睦爾撒納自然而然地從懷裡掏了一塊手絹遞過來。冰兒見他舉動太過奔放,哪裡敢接,從自己腕上的鐲子裡抽出手絹掩了口。阿睦爾撒納不以為忤,淡淡一笑,關切問道:“這酒厲害,你還好吧?”
冰兒嗆咳得答不出話,點點頭表示自己沒事,趕緊地帶著些尷尬到色布騰巴勒珠爾面前。這三額駙儀表堂堂,濃眉大眼,顯得頗有豪氣,舉杯幹了酒,在乾隆面前不敢太過放肆說笑,只道:“五公主慢些,您大約沒有喝過這樣的酒。”眼神不由地往阿睦爾撒納那裡一飄。冰兒一陣難堪,低了頭到了西邊。
西邊那裡卻很沉默,冰兒一直不敢抬頭,尤其不敢看英祥的神色,眼角餘光感覺,他也沒有看自己,刻意地避開目光,神色卻有些掩不住的酸楚。
好容易熬到結束,眾人向乾隆行禮告退後,冰兒跟著乾隆進了御幄,見四下沒外人,才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紅氈上:“老天爺!累死我了!”
乾隆站到她面前:“起來!”
冰兒惴惴地站起身:“怎麼了?”
“朕要審你呢!”乾隆看看後面服侍的宮女太監們,似笑不笑地丟下一句,“到後面的御帳去。”
冰兒乖乖跟上,那些宮女太監則知趣地沒有跟上,乾隆到裡面矮炕上,撩袍坐下,看看冰兒,又看看地面,道:“跪下!”
冰兒嘟起嘴巴,見乾隆的神色不像在開玩笑,只得跪在乾隆腳邊的腳踏上,帶著些撒嬌道:“怎麼啦嘛!”
乾隆微微露出一絲笑:“朕倒要問你!薩郡王家的英祥跟你是怎麼回事?”
“有什麼怎麼回事?”冰兒賴道。
乾隆抓過她的手心不輕不重打了一下:“朕什麼沒見過?你們倆……就你這點小伎倆還想瞞過朕去!說實話!”
冰兒沉吟了一會兒,不情願地說:“我在京的時候出園子逛,遇到了他,認識了唄!”
“僅此而已?”
“嗯……”冰兒抬頭看看乾隆,“也、也差不多麼……”
“差不多是差多少?”
冰兒想了想說:“我讓他教我背毛詩,就在他們家下一個奴才那裡——是個寡婦。都是青天白日的事情,其他真的沒什麼,皇阿瑪你知道我的,就是和……,我也謹守著女兒家的規矩。我又不是無知亂來的人。”
“你在惹事!傳出去像什麼樣子!”乾隆突然收了笑容,“這且不談,阿睦爾撒納和英祥,你總得做出個決斷來。朕總好下旨賜婚,現在這樣,外邊傳得越發不像了。”
冰兒卻又猶豫了。乾隆催道:“你若真……朕並不勉強你下嫁阿親王。”可想到阿睦爾撒納那雙鷹隼般滄桑而銳利的眼睛,卻會對她露出那種令人心醉神迷的晨霧似的淺淺笑意,宛若慕容業在盛京的山林裡深情凝望自己,冰兒便覺著英祥是那麼淺薄。出神了好一會兒,乾隆敲了她的腦門一下:“又在發傻!朕問你話呢!你若是個下面人,這麼著伺候,朕早就叫拖出去打了!”
冰兒便誇張地長嘆一聲:“阿瑪!我不嫁了!兩個都討厭!”
乾隆哼了一聲,凝視著冰兒抬起的晶亮的眼睛,卻輕聲吟道:“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難道竟說的是你?……這痴孩子!”
作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