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的細紋和面板不復再有的流麗光澤了?
到了吉祥門,聽說乾隆今日事情有些繁忙,還在處置政務,冰兒只好百無聊賴在旁邊一間空值廬裡等待。養心殿的設計巧妙,是皇帝辦公、寢臥兩不誤的地方,因而從吉祥門進去,與內室相連,卻與外室分開;從養心門進去,與外室相連,卻與內室不通。只是路雖不通,畢竟地方狹窄,冰兒清清楚楚聽到外頭值廬裡哪個毛頭小夥子的官員聲音飄過來:“……難做!本來一記炮就可以轟他個乾淨,如今一定要救一個女孩子,聽說是博奕霄的妹子,為了一個七品小吏的妹子,為什麼要葬送我們步軍統領衙門的人?裡頭的人或許真有妖法,我們派進去也有十數個了,個個出來時面色紫黑,不幾天就死了……”
他聲音並不高,可是冰兒聽得清晰,一下子就愣住了。
旁邊一人警惕地說:“噓!你們做軍的嗓門大!別給別人聽了去!”這牢騷聲才越來越小,終至聽不見了。
她心底裡升上來一陣寒意,四肢百骸都凍得不能動彈:原來他早知道了!為什麼要瞞著自己?細想想也明白,若是奕雯有個好歹,甚至他若是想棄卒,神不知鬼不覺,就可以把她永遠拋在對女兒的思念中了……
冰兒恨得幾乎立刻就要衝進去質問乾隆,可是步子並沒有移動一毫。這時,一個養心殿的小宮女喜盈盈地揭開簾子,才說了半句:“皇上請您進——”就被咬緊牙關、無聲落淚的冰兒驚著了,後半截話吞在喉嚨口沒說得出來。冰兒冷冷地瞧瞧來人,自己抽出手絹拭了眼淚,對那小宮女說:“拜託你幫我打盆水來。”
她梳洗一下,重新變得頭光面滑,看著小宮女手裡的鏡子,對著鏡中人粲然一笑,才說:“剛才我想起一些傷心往事,嚇著你了,不要介意。”
小宮女含著甜滋滋的笑說:“夫人就是流淚,也美得很呢!”
“你真會說話!”冰兒笑道,款款起身跟著她往前殿的方向走,邊走邊閒閒問道,“皇上剛才召見的步軍統領衙門的人?”
小宮女老實說道:“這奴婢可不懂了,只聽人傳說,在京畿的邪教有邪術,能夠殺人於無形。”她掩了嘴笑一笑說:“我瞎說的,你可別告訴人。要讓皇上知道我嚼舌頭,一頓板子跑不掉!”冰兒笑道:“放心,我口緊著呢。”
進到裡面,恰逢乾隆在進點心,熱奶就著八珍糕和各色爐食點心,邊上還有一碗燕窩。乾隆見冰兒,暗鬱的臉色變得明朗了些,招招手道:“不必行禮了,到朕身邊坐一會兒。”
冰兒依言,蹲蹲身就來到條炕邊,單膝跪在條炕上,跪坐在那裡,見乾隆欲推開其中一個點心碟子,便搶先把碟子挪到不礙手的地方。乾隆溫和笑了笑,指指那碗燕窩說:“這還沒用動過,朕今兒胃口不大好,你替朕進了吧。”
“我替皇上請一請平安脈吧。”
乾隆道:“太醫今早上剛看過。”不過還是把手伸了出來。冰兒看他那雙手,大而修長,面板略有褶皺,但也不是老人家似的乾癟,掌心握弓箭的地方和手指拿筆的地方都有薄繭,搭上手腕,仍覺他的脈搏有力,身體十分強健。冰兒聽了半晌,笑道:“皇上身子骨挺好,只是略有些鬱氣,致使脾胃失調。不想事兒,過幾天就好了。”
乾隆笑道:“要是人能夠說不想事兒就不想事兒,日子該有多愜意!”不過他的心情明顯好轉了許多,柔和地把盛著燕窩的明黃琺琅彩碗推到冰兒面前,點點頭示意她吃。
冰兒心裡五味雜陳,忍著要掉落的眼淚,慢慢把一碗冰糖燉的燕窩嚥了下去。乾隆在對面不錯眼地看著她的樣子,直到她吃完了,才說:“你心裡也有事吧?還是為了你的女兒?放心吧,有訊息,朕就告訴你。”
冰兒竭力剋制住內心澎湃著的不信任,把含在嘴裡的最後一口甜膩膩的燕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