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屜,把一本經書挪開,露出四張十元人民幣,說:“我一個月零花四十元,你拿走三十吧。”三十元無法滿足鉤子。他觀察我的表情,說:“不夠?那這你也拿走。”他把最後一張十塊錢拿了出來,放在桌面,和其他三張整齊地排列。
他已拿出他全部的錢,我不想破壞他助人為樂的心境,於是沒有講我和鉤子的事,拿起錢,道聲:“謝謝。”出了善財寺,沿著山路上行,走了二十多步,便洩了力氣,坐在臺階上不想再走。此處可以眺望到善財寺院落,後院中有兩個尼姑在打羽毛球,她倆穿著褐色的袈裟,裹著頭巾。我看她倆打了二十分鐘羽毛球,恢復力氣,跑下山坡。
回到善財寺,我對萬德說:“我想出家。”萬德凝視我一會,說:“你的塵緣太重,有一件大事還需要你來了結,不適合出家。”我:“什麼事?”他:“我不是你,說不清。你活下去,自然會知道。”我要把四十元放下,他堅持不收,囑咐我:“你買火車票,回家吧。”走在街上,我思索著我的大事,實在想不明白會是什麼。但萬德的一番話,令我對出家感到索然,我很難一刀兩斷,我的過去便是個巨大的鉤子,不管我躲在哪裡,都會把我鉤出來。
街角蹲著個玩彈球的小孩,他抬起頭,對我說:“噓——哥哥,是我。你應該快點回家,父親在四處找你。他一定會弄丟了自己。”我跑起來,甩掉弟弟。
在奔跑的過程中,我想清楚了:既不出家也不回家,長久以來,我都活在別人設定的前因後果中,而今我要過我自己的生活,即便是淪為乞丐。
路旁有一個擦皮鞋的攤子,一個三十幾歲的婦女坐在低矮的馬紮上,大腿飽滿得幾乎撐破褲子。我坐到她面前的椅子上,把腳伸給她,說:“擦得亮一點。”她:“可你這是球鞋!”她仰視著我,一縷頭髮垂在臉上。她鼻樑挺直,眼神清亮,是北方婦女的爽利臉型。我掏出四十塊錢,遞給她,說:“不用擦了,我就想坐一會。”她:“坐會就坐會吧,還要什麼錢?快收起來,別丟我的人了。”她欠起身,從臀下拿出一張報紙,遞給我:“《故事報》,我最喜歡看了。你也看看吧。”報上登了柯雲路的政治小說《夜與晝》,寫縣委書記和地委書記的女兒划船時齊頭齊腳地對坐,都感到對方格外性感。
她正與我對坐,可惜是一高一低,永遠形成不了柯雲路筆下的緊張關係。她說:“你挺好的。”我:“為什麼?”她:“這麼年輕,就懂得來拜佛。”她把垂下的發綹捋好,臉正對著我,一副要聊天的樣子。
這時路上“呲”的一聲,一輛黑色轎車停下,響起粗啞嗓音:“嗬!你怎麼在這?”車門開啟,走出了王總和風溼。
擦鞋女子見風溼一身僧袍,連忙站起,兩手合十行禮。風溼沒注意到她,過來衝我當胸一拳,說:“你這麼長時間不找我,原來跑這來了。你想幹嗎,出家?”我不願提此話題,說:“聽說這有千僧宴,就想開開眼。”說到千僧宴,王總和風溼相視而笑,神情頗為得意。
【二十二】
王總在山東修建祖墳,諸事不利,有了求佛之心,風溼又一次成功地要王總捐錢,辦下了這次千僧宴。
千僧宴是古有傳統,每有天災國難,古代帝王便要出資舉行。王總信心十足地告訴我:“我們都是福薄之人,沒能生在佛祖活著的時候。但請一千個和尚吃飯,這段吃飯的時間,就等於回到了佛祖活著的時候。”風溼補充:“釋迦牟尼逝世前,囑咐一個徒弟永遠不死,託他照看後世的僧人團體,這個人被稱為賓頭陀尊者。辦千僧宴的時候,他會以普通人的面目出現,直到他走了,你也不會認出來。但他會做一點怪異的事情,以便他走後人們能知道他來過。”王總一臉虔誠:“大師第一次跟我說這情況,我就決定出資了。每聽一遍,�